幸运的是,我并没有感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就像是在看别人的身体。
一阵浓烈的香气从虚空中弥漫开来,源源不断地混入我的血液,逆流到我的四肢百脉,如霸王硬上弓一样,强制性与我融为一体。
细细碎碎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我终于迅猛地握紧拳头,踹开门,疯了一样地向那所小学飞奔而去。
在我住的车库和那所小学之间隔着一个老小区。没错,我是个穷光蛋,我买不起房子,也租不起房子,只能去住车库。也许你会建议我住自己的客栈,但那不是我能住的,因为我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我只能在里面处理公务,不能在里面睡觉。
这片老小区很破败,是全城首屈一指的贫民窟。在这座以工业闻名也以工业衰败的城市里,这种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建筑比比皆是。而房子一老就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在战争时期,这里还被日军长期作为秘密基地。
也正因此,我把客栈开在附近。阴气够重,总是出事。
一周前,又有几个年轻人在这里自杀,莫名其妙地自杀。两周前,十个身体健壮的老人接连惨死。这些死者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警方把他们定为自杀,完全是因为找不到他杀的证据和虚无中的凶手。
天色还早,街上几乎没有人,偶尔可见三三两两的孩子,都是要赶去上学的学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这样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黎明那小子刚死不久,现在还很虚弱,如果出了什么岔子,灰飞烟灭的可不止他一个。
忽然,我迈不开腿了。
一个冰凉的小手紧紧地贴在我的腰上,并且像八爪鱼一样越吸越紧。
“老师好!”
一声凌厉的问好划过夭际,瞬间,那些手像细菌分裂一样,一只手变两只,两只手变四只,很快,一团纠缠不清的手死死地勒住了我。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地站在那里,尽管它们的力量大得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挤碎了。
我不能动。
这种小厉鬼不仅是冤死的,而且是惨死的,如果不幸见到他们,最好让他们当你不存在。否则,他们的怨气和戾气会一点不剩地发泄到你身上。
路灯闪着昏黄的光,东方露出霞光。在光影交织的世界里,我突然看到了那所小学的校门。
它就在我前面,不到五十米的位置。
但是,那丝源于黎明的、本来就若有似无的踪迹,竟然在一瞬间就断得彻彻底底。
怎么会这样?黎明魂飞魄散了?!
我警惕地低头,望向那群身高刚到我腰的小孩。他们浑身赤裸,背上背着血红的书包,皮肤闪着腐烂的荧光,脸白得透明,脑袋上寸毛不生。
他们没有嘴唇,本该是嘴的地方只是一个漆黑的洞,里面不断伸缩出两根滴血的獠牙。
见我低头,它们纷纷跳起来,浮在半空中,把我死死地围到中间,有的笑,有的哭,同时高速旋转,逐渐幻化出一个迷茫的光圈。
“他们都是坏老师,他们都是坏老师……”
随着他们不断重复的哭诉,一个坚定而响亮的声音如离弦之箭一般穿透我的头骨,尖锐地刺入我的脑子,其中居然还隐隐约约地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喘息。
黎明?
我绝望地吐出这两个字,终于拔出随身带的玄铁小匕首,狠狠地割破食指,把冒着热气的鲜血洒了一圈漂亮的花色。
尽管这件事一开始就极其危险,很可能完全是个死局——七彩的瞳仁和流血的手掌已经十分明确地证明了这一点——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
但是,就算死,我也绝对不能放弃黎明。
那些小厉鬼见到我的血,死死地盯着闪着寒光的刀刃,后退了好几步。我赶紧抓住这一点宝贵的时间,拼命撞向那个牢不可破的光圈。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强烈,简直要刺透我的耳膜,穿进我的脑髓,弄得我心烦意乱,难以自控,很快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更可怕的是,这种混乱而迷幻的情绪竟然让我完全忘掉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黎明惹上的似乎是个女人,而不是一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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