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感谢本杰明·泰勒·亨利对亨利枪的发明所做的贡献,温彻斯特以“H”为商标营销枪支,还在枪身刻上亨利的名字。不过,温彻斯特在工资待遇方面不够慷慨大方。亨利是枪支的发明者,而温彻斯特只是投入资金、生产加工,到头来温彻斯特拿的钱竟然多于亨利。对此,亨利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因此,亨利在物质充裕、荣誉等身、才华横溢的时候反而感到痛苦不堪。
亨利也想不通温彻斯特为什么要实行合同制。温彻斯特公司的业务主管埃德温·帕格斯利曾描述了几个与亨利享有同等地位但是经济条件富足的领班所过的生活:“他们戴上高顶礼帽,穿上礼服大衣,乘坐豪华马车来上班,马车由两匹上等好马驱动。到了工厂后,他们将马拴在马厩里,然后脱下华丽的服饰,穿上工装,当10小时的领班。等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们又开始重复上述动作。”
亨利一直反感合同制度。虽然他在纽黑文武器公司生产枪支,但是机器归温彻斯特所有,公司也归温彻斯特所有。他也不能像其他枪匠一样拥有制造枪支的工具,因为这些工具在生产机器,而生产出来的机器依然归温彻斯特所有。他甚至无法拥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一旦有新的连发枪设计想法,他会申请专利,而专利权则牢牢掌握在温彻斯特手里(他之所以转让专利权,主要是因为他缺乏购买设备的资金,无法生产枪支,因此别无选择)。现代化枪支生产对资本的要求远远超过对工艺的要求,由于缺乏资本,温彻斯特被困在旧式枪支加工与现代化枪支生产的夹缝之中,举步维艰。亨利是生产主管,给所有工人发完工资后,合同价格与员工成本的差额就是他的工资。按理来说,亨利5年内挣1.5万美元上下并非难题,可如今他要拼命努力才能实现这一目标。由于温彻斯特不给专利发明者任何专利费,因此亨利在连发枪的发明中一无所获。
相反,越是不了解枪支制造的人,从枪支生意中获得的利润越大。因此,温彻斯特完全占据优势。传统枪匠知道如何制造枪支,而后来的枪支发明家在枪支产业中逐渐被边缘化。1864年,亨利在合同到期后离开了纽黑文武器公司,此时他的生活更加凄苦。亨利走后,温彻斯特聘用了新的主管,将员工数量由37人扩大至100人。亨利仍然是纽黑文武器公司的股东,除此之外,他并无其他依靠。事实上,亨利拥有最坚实的力量,即以“亨利”为名的商标和他所持有的股份,虽然这两者是世界上最无形的资产。1865年4月,奥利弗·温彻斯特离开公司,开启了一场期待已久的欧洲之旅。亨利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在动身前往欧洲之前,温彻斯特刚和生意伙伴约翰·戴维斯放弃了衬衫生意,而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枪支制造和销售上。温彻斯特首先去了阳光灿烂的那不勒斯,随后又打算将沙夫豪森的莱茵瀑布以及德国的巴登巴登旅游胜地纳入旅游计划。巴登巴登旅游胜地的水能让厌倦世俗追求的人得到心灵的净化。在欧洲之旅中,其他人都热衷于欣赏奇异壮观的自然风光,而温彻斯特却潜心研究一款步枪的内部构造,希望能进一步完善亨利枪,解决其在内战期间出现的因弹匣问题导致枪管堵塞的状况。
从其旅游行程安排来看,温彻斯特的主要目的是在内战后为亨利枪寻找国外销售市场。温彻斯特计划在瑞士苏黎世国际军火展览会上展示亨利枪,以此激发消费者的兴趣,扩大枪支销量。他还积极与欧洲市场上一些重要客户沟通,包括其德国代理商巴伦·冯·诺尔肯(Baronvon Nolcken),以及法国枪支经销商弗朗索瓦·德·苏桑(Fran?ois de Suzanne)。经苏桑的介绍,温彻斯特向驻扎在墨西哥并效忠于马克西米利安皇帝(Emperor Maximilian)的法国军队出售了1,000把亨利枪。为了防止美国干扰,苏桑通过古巴将这批枪支运送到墨西哥,温彻斯特负责沟通协调。这种做法实际上违反了“门罗主义”。温彻斯特还计划与瑞士一位武器制造商合作设计一款步枪,这种枪既要能克服亨利连发枪出现的故障,也要能摆脱亨利的设计特色。也就是说,温彻斯特想生产一款性能和亨利枪一样出众但是弹匣设计完全不同于亨利枪的武器,这样就不会引发专利纠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时候甚至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发明家在设计枪支时受到现有专利的重重限制。
P106-108
美国人素来爱枪?《枪的合众国》将颠覆你的观念。
——《旧金山纪事报》(San Francisco Chronicle)
通过哈格的细致分析,我们看到了广告宣传造就枪支例外论的全过程……将枪支带入寻常百姓生活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广告攻势。
——《泰晤士报文学副刊》(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
哈格用精彩的叙事加上严肃的分析,揭示出温彻斯特武器连发公司是怎么让美国人爱上枪的。
——理查德·怀特(Richard White),斯坦福大学美国史教授
哈格这本《枪的合众国》写得漂亮,研究深入,观点独到,发人深省。她用引人入胜的故事揭示了美国枪文化的起源,很有说服力。
——约翰·法拉格(John Faragher),耶鲁大学历史系教授
2013年9月22日,贝拉克·奥巴马总统出席华盛顿海军工厂枪击事件纪念活动并表示:“我们应该以此为戒!”在这种背景下,写一本与枪支有关的作品具有时代必然性。无论这部作品何时完成,另一场悲剧仍有可能将枪支问题带向人们注意力的最前沿。奥巴马总统呼吁国会出台新的联邦法律,迄今为止,新的联邦法律还在酝酿之中。表面上看,国家政治对大规模枪击事件的回应已经成为一种陈词滥调,这一事实令人震惊。然而,我们能通过这种现象认识自我:悲剧事件发生后,全国人民陷入无限的悲痛与震惊,一些人(有些是遇难者家属)积极倡议通过新的联邦枪控法案,这种提议在短时间内会获得普遍支持;不过,由于枪控法案不乏反对者,加之国家政治对此态度冷漠,还有很多最初支持枪控法案的人也逐渐丧失热情,这种提议最终只会沦落为漫漫政治生活的牺牲品。2012年12月14日,桑迪·胡克小学发生枪击惨案,造成26人丧生,除6人以外其余遇害者都是儿童。此次事件发生后,我着手写作这部作品;海军工厂枪击事件后,我完成作品的初稿。在此期间,国会并没有通过实质性枪控法案,枪支问题最终陷入政治生活中战略阴谋、文字游戏和政治对抗的泥潭。
在这部作品中,我从商业和贸易角度讲述了美国的枪支史。如今,我们需要将关注的重点由枪支管控转向企业责任,由枪支所有者转向枪支制造商,这种做法意义重大。律师、社会活动家汤姆·迪亚兹(Tom Diaz)是采用这种做法的为数不多的人物之一。迪亚兹指出,过去我们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政治争论,但是没有人将关注点置于枪支产业本身。他说:“无论是在关于个人‘权利’与‘责任’的宪法辩论中,还是在代表西部文化的相关法律条文中,我们根本看不出武器交易是利润丰厚的商业行为。事实上,枪支产业的唯一目标是谋取商业利益。”
要研究商业贸易确实存在一定困难,不过其难度系数显然小于研究不解之谜。诚然,这本书是一部枪支文化史,但是它以商业为中心的研究方法能间接地为化解当前枪支政策中的“冰封之地”提供对策。“枪支文化”并不是枪支暴力的代名词,而枪支暴力行为(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则是推动枪控政策形成的直接依据。在瑞士,每个公民都拥有枪支,但是社会上基本没有枪支暴力行为。在这一点上,如果美国能和瑞士一样,那么我们的社会就会成为枪支文化社会而非枪支问题社会。
通过研究奥利弗·温彻斯特和莎拉·温彻斯特的故事线索,我们能以全新的视角看待枪支文化和枪支政策。温彻斯特公司的传奇故事告诉我们,枪支文化是个人雄心壮志的产物,是商业竞争与商业贸易的产物;莎拉的魂灵故事让我们从道德良知的角度看待枪支。长期以来,人们关于枪支问题的争论陷入权力争论的泥潭,即枪支所有者有权做什么以及枪控提倡者有权让枪支所有者做什么;其结果是我们忘记了从商业贸易和道德良知的角度看待这一问题。将关注点由个人权利转移到道德良知和企业责任意味着要做到如下几个方面:第一,不在他人强迫的情况下自愿有所作为;第二,个人行动不限于法律或义务规定的范围;第三,为了创造更大的价值而采取个人行动;第四,研究个人与枪支暴力现象间的关系,找到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
以商业贸易为中心的研究方法为我们提供了新的问题解决思路,不过这种思路绝不意味着让枪支从公民生活、联邦枪控法案或《第二修正案》中“消失”。相反,它意味着将目光由枪支所有者转移到枪支制造商身上,这也是这部枪支史关注的重点所在。同其他企业一样,军工企业由一些理智的管理人员负责经营,他们可以协助减少枪支暴力,但是无法完全根除这种现象。他们害怕承担责任,避免在公开场合露面,虽然身上贴着“死亡贩子”的标签,但是依然关注社会声誉。除此之外,他们还要考虑财政收支这类赤裸裸的现实问题。事实上,只要是全国步枪协会对枪支所有者积极提倡的,都不是枪支产业管理人员的热情所在。
要减少枪支暴力,最理想的办法或许是鼓励枪支产业研发“智能枪支”或“个性化枪支”,这样只有经过授权的用户才能使用枪支。一些公共健康研究人员表示,此举可有效减少由枪支造成的死亡人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枪控支持者和反对者都对这种想法持否定态度。考虑到枪支使用者可通过各种方式购买枪支,由此导致枪支暴力事件频发(如有些是雇人买枪杀人,有些是买二手枪杀人,有些是借用或偷窃别人的枪支杀人,有些是将枪口对向自己的主人或在无意中杀人),这种想法具有光明的前景。枪支产业完全可以使用创新技术,将枪支设计的关注点放在安全性而非杀伤力上。迪亚兹认为,这种设计理念是近几十年来枪支产业的发展趋势。
……
政策法规应该将关注点放在经销商的销量而非客户的个人背景、买枪意图和品格特征上,这种方法经证明行之有效。弗吉尼亚州一部法律规定消费者在30天内只能购买一把手枪,此举阻塞了枪支由南方流入东北部的通道,显著减少了该州对“犯罪枪支市场”所做的“贡献”。除此之外,经销商还要经常提交销售报表。如果联邦政府也能实施这种针对经销商的法律,或许可有效预防“代人买枪”的行为。
值得注意的是,今天的枪支奥秘已经染上了政治色彩,政策法规将矛头指向枪支所有者反而刺激了消费者购买枪支的意愿。这是20世纪初枪支产业出现的一个主要趋势,本书已有论述。2013年,新出台的枪控法规刺激了史无前例的枪支抢购热潮。2012年,马里兰州全年只收到70,099份枪支购买申请;相比之下,2013年,截至8月31日,该州就收到85,141份购买申请。几十年来,由于人口变化和家庭结构的变化,加之人们对狩猎的兴趣减弱,枪支产业逐渐走向低谷。讽刺的是,到了这一阶段,枪支政策开始让枪支产业走向复兴。虽然尚不明确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后果,但是我们至少应该明白枪支如今已经具有某种无形的政治价值,就好比环保主义者会购买有机产品以表示自己的政治倾向一样。在21世纪的文化中,消费者购买枪支就像购买其他大部分产品一样,不再像过去那样强调其用途——尤有甚者,枪支已经由自卫武器变成了格斗武器,而且大部分枪支为少数人所购买。在这种情况下,枪控提倡者不禁发出疑问:为什么枪支所有者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拥有一把枪。
温彻斯特公司的故事告诉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方法可以选择,这种方法虽然不像上述措施那样明确具体,但是意义重大:我们要明白枪支暴力和枪击事件并不完全是政治问题,也不能通过相应的立法措施解决,因为立法所解决的只是这一问题的冰山一角,而且常常以失败告终。这一认识不仅是解决枪支暴力问题的前提,也是解决21世纪其他问题的前提。举个例子,加里·斯洛特金(Gary Slotkin)在芝加哥做了一项“治愈暴力顽疾”的项目研究,该项目并没有将关注点放在枪控政策上,而是将枪支暴力问题当作社区流行病来处理,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为了与枪支暴力做斗争,巴尔的摩一位社区领袖发起了一项运动,名为“我的角落,我的街道”。他说:“每个人都是利益攸关者。枪支暴力是我们的共同问题,无论它是否直接影响你的生活。”这种方法并不是走出枪支暴力文化最便捷、最直接的方式,不过可能是最有意义、最为持久的方式。
1998年,时任芝加哥市长理查德·M.戴利(Richard M.Daley)针对非法购买枪支展开一项缉捕行动,一位律师提醒他,在这条“开始于生产线加工,结束于受害者死亡”的产业链中,证据难寻。然而,这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因果关系链——一只必须被显形的无形之手。对于莎拉·温彻斯特来说,这种因果关系链绝不陌生。有些人认为莎拉的灵异故事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而有些人认为这种故事纯属虚构——就像人们对于西部神枪手的传奇故事褒贬不一一样。然而,这种灵异故事显然是我们最希望听到的有关神秘屋的传说。
“枪匠的艺术与奥秘”
本书通过研究枪支产业所存的历史档案,讲述美国枪支文化的形成过程。这些被人遗忘的文献虽然单调乏味,但是读来颇具启示。这批档案主要来自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New Haven)的温彻斯特连发武器公司(Winchester Repeating Arms Company)。
起初我并不打算讲述这段历史。后来住在纽黑文,我听到一个鬼故事,于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一主题。那时,我每天都会经过“枪王”奥利弗·温彻斯特(Oliver Winchester)建造的工厂,不过这些建筑已经成为疮痍满目的烂摊子。我并不是对奥利弗的故事感兴趣;真正吸引我的是奥利弗的儿媳莎拉·温彻斯特(Sarah Winchester)。诚然,莎拉不及奥利弗那样有名气,不过她更具历史神秘感。传说莎拉在19世纪末继承温彻斯特公司的“血腥财产”之后,内心被无边的内疚、困惑和悲痛所笼罩。这或许是事实,或许是杜撰,我们不得而知:传说的真实性只有经过一番斗争才能显现出来。我们所知道的是,莎拉至死都在倾巨额财产建造规模宏大的神秘屋。迄今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还是亟待解开的谜题。
我相信关于莎拉·温彻斯特的传说,因为它深入内心,在我的脑中埋下了疑问。我一直不知道这个疑问是什么,直到数年之后,也就是2012年12月14日康涅狄格州纽顿市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惨案发生后,我才明白这个疑问:我想知道莎拉在继承枪支产业之后是否真的饱受道德良知的折磨。然而,我更想知道的是,奥利弗·温彻斯特当时为什么没有相同的感受。当然,这个问题问错了时代。奥利弗在当时是毋庸置疑的产业小巨头,享有崇高的声誉。因此,在那个年代,没人会问这样的问题。让我不解的是,奥利弗及其继任者加工、销售的枪支数不胜数,这些枪支“杀伤力大,令人闻风丧胆”,为什么他们对此没有一丝负罪感?我们听说了很多关于枪支所有者的故事,但是对于枪支制造者,我们知道多少?长久以来,关于枪支的争论已经陷入权力大讨论的泥潭,我们都在争论枪支持有者有权做什么以及枪控提倡者有权要求枪支持有者做什么。我们在这个泥潭里陷得太深,忘记了这只是个道德良知问题。
提出这个疑问,我心中多少有些忧虑。如果要探究奥利弗·温彻斯特的世界,如果要研究美国枪支产业为人忽视的历史档案,钻得太深会让我陷入激烈的论争之中。几个世纪以来,该论争已经陷入深深的泥潭,有专家称其为“论争低谷”。我不想深陷其中。自该项目研究开始以来,我没有买过枪,也没有开过枪,更没有提倡枪控政策或参与枪控政策的制定。相反,我只是以历史研究者的身份进行此项研究。
既然是历史研究者,我想先回到以前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枪支还不是邪恶的产品,即使社会暴力频发让人不安,人们也不会将其归咎于枪支。我想跟当初的奥利弗一样,以单纯的想法看待枪支。奥利弗第一次看见“意志”连发枪是在纽黑文“工匠街”(Artizan Street)一家杂货店里。那是1855年,当时奥利弗在康涅狄格加工男式衬衫。奥利弗从步枪上看到了商机,因此打算投资,看这种商品能否量产销售。虽然我忧虑重重,担心深陷泥潭无法脱身,但还是冒险从枪支产业的细微处着眼,研究枪支制造企业造就的枪支文化。随着研究不断深入,一些发现让我震惊。
……
莎拉苦思冥想,寻找灾祸的根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关于她的传说便和她一生中最令人感到困惑和迷幻的时刻交织在一起。唯灵主义(Spiritualism)认为,人可以和魂灵交流对话,已知世界和冥界交叉重合。唯灵信仰并不是主流运动,当然也不是奇风异俗。在19世纪,数百万人有唯灵主义信仰,在大部分先进的家族,比如比彻家族(the Beechers)和林肯家族(the Lincolns),至少有一位唯灵主义信仰者。唯灵主义信仰者坚信存在一个由公平正义主导的世界。他们也遵循社会契约,不过这种社会契约与统治奥利弗·温彻斯特所处世界的伦理道德完全相反。唯灵论者追求种族和性别平等,宁愿自己遭受“痛苦磨难”也不会将其强加于人,反对杀戮和殖民主义,谴责“为了物质满足而卑躬屈膝”。这种信仰近乎玄学,因此,那些在现实经济生活中被日渐遗忘的概念,如“忏悔、报应、虚伪、不道德行为”等,在唯灵信仰中得以重生。在那个放任自由的时代,唯灵信仰也算作一种难得的良知。
为了写作本书,我研究了两种全然不同的资料:一种讲述魂灵故事,故事背景设定在维多利亚时代黑暗的小屋;另一种是公司档案,这些档案是当时美国各大兵工厂的业务记录。在研究这些资料的过程中,我逐渐认识到莎拉的故事和奥利弗的故事都受制于同样的东西,那就是“看不见的手”。这种发现让我惊讶不已。亚当-斯密(Adam Smith)的市场概念向我们阐释了一种难以感知但是统筹协作的力量,这种力量通过看不见的因果关系将人类和其行为捆绑在一起。“看不见的手”存在于经济网络和共同世界之中,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自由自在地做生意,但是不承担责任;每个人都与他人密切联系,但是不对其行为后果负责。亚当·斯密描述了市场经济中的相互依赖关系,不过在他看来,资本家经济活动以外的行为虽然改变了人类命运,但是他们不应该对这些行为负有道德责任。由于受到“看不见的手”操纵,奥利弗·温彻斯特正确的做法可能给别人带来伤害,不正确的做法也可能给别人带来好处。因为市场经济中“看不见的手”,他不会为自己的枪支帝国埋下的隐患感到不安。然而,唯灵信仰中“看不见的手”——“魂灵之手”,却会让人良心不安。
莎拉和奥利弗·温彻斯特先后住在相同的房子,属于同一个家庭,有着同样的命运,但是彼此都不会出现在对方的故事里。奥利弗·温彻斯特生产的步枪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枪支神话,而莎拉则通过自己的创造成为反枪支神话的传奇人物,成为美国枪支文化的一部分。无论莎拉是否有心,她成为美国历史上反对武器的丰碑。知道奥利弗及其枪支的人从来不写莎拉的故事,知道莎拉的人也绝不会写枪支故事。不过,虽然两人的故事没有交叉,但是奥利弗的野心和莎拉的良知属于相同的故事和文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甚至有相同的起源,因为他们都相信“看不见的手”,都能发现未知的东西。在我看来,野心与良知、生意与责任、男性世界与女性世界这几种两两对立的东西,既是枪支问题比较棘手的历史原因,也是这一问题的现实原因。
枪,这个在美国文化里带着光晕的词,也意味着棘手的问题。枪在美国禁不得,管控也难,因为人们已对枪投注了太多感情,预设了太多立场。个人权利、公民自由、英雄传奇……通通与枪联系在一起,枪俨然成了美国人身份的象征。
这种奇特的枪文化是怎样形成的?历史学家帕梅拉·哈格说,是时候解构美国枪文化、破除种种神话迷思了。其实,枪文化的推手是精明的生意人,枪的合众国背后是个商业帝国。只是,人们早已遗忘。
《枪的合众国(美国枪文化的形成)》围绕赫赫有名的温彻斯特家族,讲述了从19世纪开始的枪文化生成史。在“枪王”奥利弗·温彻斯特的故事里,精明的商人们掌握了工业化时代的商业逻辑,用巧妙的销售手段制造了对枪支的大量需求,在有意无意间塑造了美国的枪文化。在商业的世界里,商人们不必为枪支泛滥的后果负责,但奥利弗的儿媳莎拉·温彻斯特却饱受良知的折磨。在莎拉的心目中,枪支是血淋淋的生意,温彻斯特公司盈利越多,它欠下的债就越多,而她自己接连失去至亲的巨大痛苦,则是枪支商人勃勃野心的代价。
帕梅拉·哈格著的这本《枪的合众国(美国枪文化的形成)》通过研究枪支产业所存的历史档案,讲述美国枪支文化的形成过程。这些被人遗忘的文献虽然单调乏味,但是读来颇具启示。这批档案主要来自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的温彻斯特连发武器公司。
本书重点讲述温彻斯特家族和枪支的历史,以及由此反映出来的美国枪支文化的形成。然而,本书也探究缺失的东西,即历史的沉默。在书中,对于什么事没有做,什么话没有说,什么东西明显没有被察觉,作者一一提出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