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欲乐,叫作“杀生欲乐”。心中常怀惨毒,出于贪、嗔、痴、慢、疑,咒杀生灵,破决湖池,焚烧山野,畋猎渔捕,顺风放火,飞鹰放犬,恼害一切生灵。或者挖掘陷阱,埋设机关,刺杀珍禽异兽;或者弹射飞鸟,网络鱼鳖,使水陆空行藏窜无地;或者畜养鸡、鹅、鸭、猪、牛、羊,请人宰杀,自恣贪欲。或者兴师动众,穷兵黩武,两阵相向,相互掠杀。或者自己动手,或者怂恿别人,以种种手段残害众生,浇除心中块垒,图一时之快,都是杀生。
中国北方某饭店,秋雨淅淅沥沥,空气中一片肃杀。屠夫把驴圈在铁栅栏里,用滚烫的开水一次又一次地往它身上泼去。驴浑身发抖,上蹿下跳,团团乱转,两眼圆瞪,声嘶力竭,让人汗毛直竖。渐渐地,驴身上的毛全部脱落下来,赤红的身子上,血管清晰可见。剧痛使它体力不支,濒临昏厥,悲鸣声断断续续。这时,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屠夫们搭起一个铁架,把驴悬空吊起,干柴烈火,活烧驴身!一边烧火,一边还恬不知耻地说:“烧烤的驴肉最好吃!人间第一美味!”熊熊的烈火燃起来了,围观的人们麻木地张望。驴的惨叫声与烤肉的“嘶嘶”声交织在一起,浓黑的油烟笼罩着四周。当干柴化为灰烬,烧焦的驴粘在铁架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历史上的“炮烙之刑”臭名昭著,暴君也由此而被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人的痛苦莫过于被判死刑,动物被宰杀的过程中在精神上和肉体上所受的折磨都比死刑更甚。藏地的牛羊运到成都,路上需要两三天,市场上要等两三天,屠宰场还要消耗七八天。十几天里,为了保证牛不消瘦,让它反刍,有人用钉子钉住牛的上下颌,有人把牛舌头拉出来和下颌钉在一起,总之让它吃不到一根草,喝不到一滴水。牛不习惯站在车上,一路颠簸中,总是胆战心惊,全身力气都用在四个蹄子上,几天下来,牛蹄都折断、脱落了。有时候,牛渴得疯狂,会亡命地跳下疾驰的汽车,奔向路边的小河,结果是伤筋断骨,惨不忍睹。到了屠宰场,他们被关进黑暗肮脏的棚子里,又急又渴又痛。挨过十几天后,被赶进一条又窄又深的通道,一听到里面的机器声和同伴的惨叫声,就吓得魂不附体,泪流满面。尽管使出了牛劲,结果还是被机器拖走。有一个记者前去采访,半路就被惊得落荒而逃。为了避免牛的挣扎,工人先用钢钎把牛的眼睛刺瞎,再往里面赶。牛刚刚进去,大铁钳就夹住它的后腿,把它倒吊起来,随着传送带运进去,用刀切开喉咙、血管,要命的是它不会当场死去,胃里的东西倾泻而出,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随着传送带再往里送,牛被活生生地剥皮、开膛破肚……人的死刑恐怕也没有这么残忍。
商业宣传上说,屠杀动物的方式已经变得非常人道了。这的确迷惑了许多天真的人,让他们吃肉时沾沾自喜。不幸的是,人道的杀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食用动物的一生都是扭曲的——人工繁殖、残酷阉割、荷尔蒙刺激、饲料喂养、长途贩运……“人道的屠杀”这个词本身就让人觉得别扭。
“人道的屠杀”只是透露出人们不仅已经习惯了杀生,而且已经习惯了以自己的“德行”来美化杀生。“人道的杀生”是什么德行?不过是从物种的优越性来找借口,以“权利”来支撑自己的行为,以“权利”来设定自己的德行。这是多么严谨的逻辑!于是,在现代运牛的车船上,出现臭名昭著的贩卖奴隶的轮船上的那些罪行,而且更加恶劣。奴隶制取消了,杀食动物的制度仍然四海横行。但是,如果“权利”这个东西确实存在——无论是感觉上的,还是习惯上的——就不能只给人而不给动物。因为公正和慈悲对二者都是同样适用的。痛就是痛,不论人还是动物,遭受痛苦的时候就是在忍受恶。动物没有招惹人,没有得罪人,借口权利而满足恶愿,施恶于他,这是残忍的,不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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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没有哪一种生物能够离开饮食。不同的饮食带来不同的生活情趣,也带来不同的生命境界。古往今来的人们,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圣人贤达,无不对饮食津津乐道。他们积累下来的智慧,有的犹如江河,有的如同波浪,都不断地推动、启迪、激励着人们,使一代比一代吃得更丰富,吃得更开心。
生活在现代社会,物质文明发达,文化交流频繁,人们不仅对饮食有了新的要求,而且在谈论饮食时流露出了全然不同于以往的表情。因为我们拥有的饮食丰富得史无前例,我们从饮食中感受到的快乐与痛苦史无前例,我们对饮食关注的深度和广度同样史无前例。在大多数地方,人们不必吃了上顿愁下顿,有了衣食的自由。但自由往往让人晕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争取到了,还来不及高兴,一下子就被它弄得不知所措,一片茫然,有时候觉得连吃都不会似的。
好饮食的确不少,可是很多人却无法消受。一段时间以来,吃得越“好”,罹患饮食“文明病”的比率就越高。肥胖、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冠心病不仅吞噬着城市人的健康,更把它的重拳毫不留情地打向那些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的广大农村地区。营养学家警告说:文明人痛快地吞进了“文明病”。世界卫生组织(WHO)也站出来宣布:营养过剩和生活方式疾病已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头号杀手。
我们讲“性命”,饮食不光关系着我们的“命”,还深深影响着我们的“性”。实际上二者是不能分开的。无论一个人的精神境界是高还是低,他都要求饮食不仅能够果腹,而且要吃得高兴。让人情绪抑郁、性情恶劣、心灵空虚的饮食,不仅会降低精神的享受,而且有损于生命的质量,后果不堪设想。营养学家批评风靡全球的“快餐文化”,指责它不仅蚕食着世界各地的饮食文明,而且与心理压抑、性格扭曲、暴力犯罪、酗酒、吸毒等社会问题都有关系。2003年泛滥成灾的非典型肺炎,更足以说明不顾人性地捕食野生动物要遭受报应。
中国大地广为传颂着一首《醒世歌》,深刻地道出了饮食和战争之间的关系:
千百年来碗里羹,冤深似海恨难平,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
有鉴于此,西方发达国家比我们先行一步,正在大力提倡素食主义。西方素食主义的本质是尊重、敬畏所有的生命,爱护动物。拥有高智商、高科技的人类的确有能力虐待动物,乃至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但是,动物不仅是我们的同类、朋友,而且与我们的生活乃至生命息息相关,吃动物无论对于我们的身体和心灵都是有害无益的。相反,少吃肉类食品,多吃谷物和蔬菜,不仅可以预防许多疾病、延缓衰老,而且可以培养平和健康的心灵,陶冶高尚的情操。许多有识之士都正在致力于从厨房中清除暴力,恢复生存的品质。 素食主义有着悠久的历史、众多的流派,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佛教的素食主义。一提到佛教,人们很自然地就会联想到素食。佛教界制作的“斋菜”在历史上享有盛誉,不少高僧大德常年持斋而安享福寿康泰,使斋菜传播久远。在中国,斋菜自成体系,与四大菜系并列至今。人们将它奉为“养生菜”,视作“不味众珍”“平易恬淡”的传统养生之道的典型。
在大乘佛教流行的地区,很多人把吃素作为衡量佛教徒的基本标准。佛教在创立之初就制定了明确而严格的饮食制度,强调慈悲为怀、呵护众生。千百年来,这一饮食原则就像长鸣的警钟,始终提醒着人们去关注“吃什么”的问题,关注饮食与人类文明的深刻联系。
慈悲护生,并不是为了向某个宗教神明邀赏。相反,它严谨地体现在日常的一举一动中。丰子恺曾记述弘一法师一件事。弘一法师坐丰家的藤椅,总要先轻轻摇动椅子,然后再慢慢坐下去。每天如此,好像很有讲究。原来,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去,要把它们压死。先摇动一下,慢慢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听到这个故事,也许有人要笑。现在倒是经常看到年轻的父母教育宝宝要有爱心,要有公德,不要践踏花草,不要虐杀动物,转身却带着小孩到菜市场点杀鸡鱼,驱车到郊外垂钓打猎。这样的爱心教育,怎么能培养出诚实而富于慈爱的心灵?
或许有人会问,一个素食的佛教徒究竟是遭受了清规戒律的束缚,还是享受了素食的快乐呢?
应该说,人们更多地享受到的是素食带来的健康美味。素食仿佛能将人带入一种朴素悠远的境界,有着无穷的快乐。子日:“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谁说夫子受到了清规戒律的限制呢?他崇尚朴素清淡的生活方式,难道不是既有仙风道骨,又有生活情趣吗?李笠翁的《闲情偶寄》把素食描绘得特别优美:“吾谓饮食之道,脍不如肉,肉不如蔬,亦以其渐近自然也。草衣木食,上古之风,人能疏远肥腻,食蔬蕨而甘之,腹中菜园,不使羊来踏破。是犹作羲皇之民,鼓唐虞之腹,与崇尚古玩同一致也。所怪于世者,弃美名不居,而故异端其说,谓佛法如是,是则谬矣。”
饮食中的人注重的是品味,讲究清、洁、芳馥、松脆,讲究色、香、味、形,自然要先蔬菜而后肉食。然而蔬食之美还不在此,它能够打败肉食而居于上品,还在于一个“鲜”字。“鲜”才是各种味道的源泉,不可比拟。这一点,现代城市居民的体会恐怕比古人更深。
其实,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素食都是长期的传统习惯,极其自然,无须美化,也无须丑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是到了近代,人们的饮食习惯变了,才觉得素食仿佛有些古怪,并用显微镜来仔细研究它。然而,从人的生理结构、营养需求、饮食习惯等方面来看,素食都更加自然。笔者所接触的佛教徒中,有一些是茹素的,时间有长有短,身体健康,心理也正常,既没有身陷戒律之苦,也没有流露出自命不凡的表情。如果不用另类的眼光去审视,谁又知道他有没有不同寻常之处呢?
就我个人而言,开始吃素乃是由于运气。在此之前,对佛教的素食既没有深入地了解,也没有格外地赞赏,更没有一点准备。出家的师父劝告吃素,出于对他的信任,就这样一路吃了下来。开始阶段也禁不住吃几回肉,但肠胃已渐渐表现出不适应,加上也没有品尝到什么特别的味道,反而少了素食的清纯,也就不再受到诱惑了。有人认为吃素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我却没有这样的遭遇,家人、朋友都很宽容,并没有多少偏见。有的朋友偶尔也善意地揶揄、劝阻一下,时间久了,渐渐也就习惯了。吃素的甜头是很明显的:身体变好了,精神更清爽了。以前成天懵懵懂懂,郁郁寡欢,杞人忧天,吃素半年以后,就逐渐心情开朗,心安理得了。这种转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我更高兴的是素食所带来的自由。佛教追求解脱,佛教的饮食作为一种重要的方便,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解脱的感受:习惯了不吃肉之后,就会相信,没有什么东西是非吃不可的。一个凡夫俗子,固然不可以不吃饭,但大可不必为“吃什么”操心如焚了。许多人坚持,吃素的人要注意营养调配。就我而言,除了遵从家里人的提醒,多吃点豆腐外,从来没有特别留意过饮食结构。其中的原因除了懒惰,主要是想当然地认为,既然“罗汉菜”简简单单地把几样青菜萝卜混起来一煮,就可以帮助僧人们延年益寿,也就不必迷信那些朝秦暮楚的营养学理论。后来看到国外的素食主义者所写的书中说,不必刻意搭配蔬菜品种以求获得足够的蛋白质,便有点窃喜了。
素食所带来的自由,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自由,也是心灵的自由。现在有人把素食主义奉为城市贵族生活群体的新的营养哲学,如果能够跻身贵族行列,我自然会非常高兴。如果不能的话,以我的素食跻身贫民当中,恐怕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这样,我又一次获得了解放,其中的高兴,与当上了贵族的想法又有些不一样。
一位朋友给自己的生活划了一条线: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希望佛教的素食主义能够帮助人们在这一水平上飞翔。一个人如果不再坚持吃肉,当他看到牛被杀时潸然泪下的样子,看到一幕幕的悲剧在身边上演,他去爱护动物、去放生就极其自然。当然,一个坚持放生的人,也可以做到不吃肉,二者并不矛盾。自由与慈悲,二者相互照亮,相互为对方贡献了巨大的空间。许多佛教徒从茹素、放生开始,最终感召了极乐世界的光芒。谁不愿意享受极乐呢?极乐世界在哪里,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另外一个地方?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也向往这样的快乐。或者,至少希望将来,将来的将来,能够过得更加幸福。
也愿意越来越多的人享有这种幸福。
素食文化在中国深受佛教影响,在西方则得到了动物保护主义者、生态主义者的拥护,也为一部分健康学家、营养学家所推崇。尹邦志编著的这本《不杀生的饮食》以通俗的笔调,讲述素食者主张的“不杀生”所蕴含的慈悲精神和对于身心健康的重要意义,对素食文化的历史与现状作了有益的探索。
不杀生的饮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素食。一个素食的佛教徒究竟是遭受了清规戒律的束缚,还是享受了素食的快乐呢?在《不杀生的饮食》一书中,作者尹邦志自有其一番独特的见解。他认为,素食者主张的“不杀生”蕴含了慈悲精神,且对身心健康有着重要的意义。此外,本书还探索了素食文化的历史与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