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与朱丽叶》剧是威廉·莎士比亚悲剧中浪漫主义色彩最浓的一部剧作。除最后凄惨的墓地一场外，其余各个场景，无论是人物塑造、景物描写还是情节的推进，都充满诗情画意，充满青春浪漫的气息。罗、朱一见钟情的那场，犹如童话世界中宛若天仙的公主，遇到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阳台会一场，幽静的花园里那披着黑纱的夜色，那朦胧的月光，那低语的微风，散发着花香的气息，给恋人之间的私语提供了诗一般的意境，恋人又用诗的语言倾吐自己浓烈的感情，以情寓景，以景抒情，情景交融。

梵萝那城中有两大声威相当的家族，凯布和猛泰，然而在互为世仇的家族中却诞生了一对相爱难分的小情人。舞会上一见钟情，月夜里倾吐爱语，神父前私定终身……然而家族的负累却迫使他们分离，仇恨的血浆被他们用青春的生命涤荡。两位公爵在湿冷的山洞中见到儿女冰冷的躯体时终于心有所动，在棺木前化百年的干戈为玉帛。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威廉·莎士比亚创作的著名悲剧之一，本书选用戏剧大师曹禺译本，最大限度贴近莎翁原著语言风格并保存人物对话的完整度，重现《罗密欧与朱丽叶》舞台剧本的原貌。

Prologue

Act Ⅰ

Act Ⅱ

Act Ⅲ

Act Ⅳ

Act Ⅴ

后记

第三景

劳莲思长老苦修的密室

[劳莲思长老拿着一筐草药上。]

劳莲思：清晨的光像灰色的眼，

微笑地对着皱眉的夜晚，

他把东边的云映出一片片的亮，

黑暗才像糊涂的醉汉歪歪倒倒，

从白昼的大道上逃跑。

现在趁太阳还没有睁开烈火似的眼，

晒干昨夜的露水来迎接白天，

我先把毒草香花用柳筐装得满满。

大地生长万物，却也是万物的坟墓。

他把万物埋葬了，又来生长万物，

像婴孩从母胎里生降有各种各样，

在自然的怀抱中就酝酿出万类万相。

无论什么都各有妙用，而又各自不同，

在草木药石的真性中藏着天恩无穷。

因为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真坏，

用对了总会有些好，

再好的东西也会败，

如果背谬天生的功效。

善能变恶，因为应用失了正当，

措置得体，恶也会庄严辉煌。

莫看这小小的花朵，

毒性和药力都藏在她的嫩萼。

因为闻见她的香，你会通身愉快，

吃了她，五官心脏就会失去感觉。

这草性中两个敌对的君王，

到了人的心里就叫作“仁慈”和“横强”：

哪一时，那坏的像毒虫在心里生长，

哪一时，生命就会灭亡。

[罗密欧上。]

罗密欧：您早上好，神父。

劳莲思：祝福，感谢!

是谁的声音这么愉快，这样早就来问好?

年轻的孩子，这时起了床，

多半是心中有了烦扰。

老年人的眼总被忧虑熬煎，

忧虑来了就逼走了睡眠。

不知愁的孩子心里从不装事，

黄金的酣睡就轻轻地爬上四肢。

所以我相信你来得真早，

是为在床上耐不住烦恼。

不然我这次猜得一定对，

一夜到现在你还没有睡。

罗密欧：您末一句猜得实在对，

可这比睡眠更香甜。

劳莲思：天，上帝饶恕你的罪，

难道你跟若瑟林偷偷见了面?

罗密欧：神父，若瑟林这名字我早已忘记，  我也把那痛苦一同抛弃。

劳莲思：那么，好孩子，你究竟到了哪里?

罗密欧：我来跟您讲，不用等您再提。

昨天夜晚我到仇人家中赴宴，

在那里我的心突然中了暗箭!

可那人也被我射着，要把二人治好，

就靠您的医治跟您的神药。

然而实在说我对她一点也不恨，

因为您看，我也是为她来求您施恩。

劳莲思：清楚点，我的孩子，说话不要绕弯，

猜谜似的忏悔只有不着边际的赦免。

罗密欧：那就老老实实说，

现在我满心爱着凯布的美丽的小姐，

我如何爱她，她也同样地爱我。

心同心已经相合，

就差您用神圣的婚姻来结成一个。

至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又如何地相见，

见着了，我和她又如何地交换了誓言，

这些让我们一面走我一面对您谈，

只求您给我们结婚，就在今天。

劳莲思：上帝，这变化是多么大!

以前你爱若瑟林那样深，

现在就这样快地抛掉，

原来年轻人的爱不在真心，还在面貌。

为了若瑟林，这苍白的脸上流了多少眼泪，

如今这爱情无味，却当初多少咸水为它浪费。

日光还没有扫尽你叹息的乌云——

你的唉声依然流连在我灰白的耳鬓。

看，这不是一颗眼泪的旧痕?

在你脸上留着，还没有洗净。

如果过去那个人是你，那痛苦也是你的感情，

想想吧，你和你那痛苦不是为着若瑟林?

好，你果真变了，我有一句格言你且听了：

“如果男人不能倚靠，女人也就会歪倒。”

罗密欧：您平时常常责备我爱若瑟林。

劳莲思：我责备你疯癫，并不责备你爱恋。

罗密欧：您又吩咐我把这爱情埋葬。

劳莲思：但不是把一个送进了坟墓，又把另一个挖出来。

罗密欧：求您别责备我吧，现在我所爱的，

她能拿恩情报恩情，爱换爱。

但是过去的人可不。

劳莲思：哦，那是因为她看得清楚，

你的爱情就是那么一套，

什么是深情你也并不知道。

不过，来，好变的孩子，走吧，跟我一同，

为着一个缘故我也要帮你们成功!

因为说不定这联合会生出幸福的善果，

我把两家的深仇化成一片爱情的欢乐。

罗密欧：那么快去吧我们，我心里是真忙。  劳莲思：孩子，聪明的不急不慌，

跌倒了总因为东冲西撞。

[二人同下。]P79-84

青春和爱情的赞歌——《罗密欧与朱丽叶》曹禺译本再版后记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作者莎士比亚（1564—1616）是四百年前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诗人和戏剧家，被马克思誉为“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一生中除了长篇叙事诗2首、十四行诗154首和少数杂诗以外，主要成就是用无韵体写下的38部诗剧。

1564年4月23日，威廉·莎士比亚出生在英国中部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福德镇。父亲是农民兼皮货商，也当过镇长。当时伦敦的剧团到各地巡回演出，常常路过该镇，每次都由他父亲接待并支付演出费。莎士比亚从童年时代起就跟剧团打上了交道，对戏剧和演出耳濡目染。7岁的莎士比亚免费进入文法学校读书，学习英文、拉丁语和《圣经》。18岁时与比他年长8岁的农民女儿安妮·海瑟薇结婚，先后生下三个孩子。1587年，莎士比亚来到伦敦，起初从事马夫、仆役等被人轻视的“贱役”，在剧场门口侍候骑马来看戏的绅士老爷；后又在剧团工作，一面打杂一面跑龙套。不久后当上导演，但主要职务是编写剧本，一开始专为剧团改编旧剧本，或修改其他剧作家的剧本。后来自己创作，在25年里完成了38个剧本。莎士比亚的创作道路可以分为早、中、晚三个时期：早期（1590—1600）以历史剧、喜剧为主，代表作有《仲夏夜之梦》《威尼斯商人》《无事生非》等；中期（1601—1607）是莎士比亚艺术生涯中最光辉的时期，代表作《哈姆雷特》《奥赛罗》《李尔王》《麦克白》；晚期（1608—1613）完成了《辛白林》《冬天的故事》《暴风雨》三部传奇剧和一部历史剧《亨利八世》。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莎士比亚早期的名作，也是一部在中外均有广泛影响的悲剧。

30岁的莎士比亚精力旺盛、才华横溢，白天在剧团排戏、演戏，晚上看书写剧本，无一日虚度。当时有一个爱情故事在青年中广为流传，据说是发生在1093年意大利维洛那城的真人真事：一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因双方家庭的世仇而殉情。莎士比亚读了据此改编的故事集《快乐之宫》，读着读着，热泪夺眶而出。他深深同情这对痴情的情侣，决定将这个故事改写成剧本。他连续几天夜不成寐，待构思成熟后，很快便一场戏接着一场戏地写了出来。

1594年，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诞生了。故事的框架没有变，但莎士比亚赋予了它新的内涵。这是一首青春和爱情的赞歌，交织着爱与恨、美好爱情理想与封建伦理道德的冲突。剧本塑造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形象，成为戏剧史上永恒的经典。

《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我国有田汉、朱生豪、梁实秋、方平、曹禺等多个译本，而尤以曹禺译本影响最大，翻译成就最高，演出次数也最多。

曹禺翻译的剧本，首演在我国抗战后期的成都。

1944年1月3日，航委会神鹰剧团冲破重重困难，在成都国民剧院首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出时更名《铸情》。导演张骏祥，布景设计李恩杰，服装设计郁风（画家），音乐设计蔡绍序，灯光设计章超群，均为我国一流的专家。

首演的演员阵容也十分强大：罗密欧由“话剧皇帝”金焰扮演，朱丽叶由著名表演艺术家白杨扮演，其他演员包括周峰、丁然、吕恩、陶金、章曼苹、姜祖麟、苏绘、刘郁民等。演出者为神鹰剧团副团长、著名导演万籁天，舞台监督辛汉文。此剧演出二十余场，广受欢迎，在青年学生中反响尤其强烈。凭借强大的阵容，这次演出为抗战空军烈士遗属募到大量捐款，既给神鹰剧团带来声誉，同时也为抗战中的中国空军鼓劲加油，被评论界和广大观众赞为莎剧在中国最完整的一次演出。

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表演，其成功与译本有很大的关系。曹禺基于自己多年的创作和登台表演经验，翻译的文本更接近莎翁原作，更能突出原剧色彩明丽、诗意浓郁的特色。在译文中，曹禺增加了许多舞台动作说明，使演员和读者更易了解，也使人物更加生动。

20世纪80年代，在上海舞台上同时出现了两台《罗》剧，采用的均是曹禺译本，并且都获得了青年观众的热烈欢迎。一台由大师级导演黄佐临执导，由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公演；一台由上戏熊佛西的弟子、中年导演徐企平执导，由上海戏剧学院藏族班演出。

上海人艺演出的《罗》剧，由著名演员奚美娟、俞洛生主演，演出在上海闹市区的瑞金剧场，曹禺亲临观赏。演出结束后，观众一再谢幕，待到剧场观众散尽，还有一位老人独自站在观众席上轻轻鼓掌，正是此剧的译者曹禺。他已经忘记周围的一切，沉浸在剧中流连忘返。

曹禺对《罗》剧烂熟于心，因为此剧的火焰曾点燃了他青春期恋爱的心。在清华大学学习期间，他向热烈追求的清华女友郑秀讲述《罗》剧：一方面是一对恋人的倾心相爱，另一方面是两大封建家族的坚决阻挠，矛盾冲突十分激烈。但是，爱的力量使这对恋人不顾家族的世仇，果断做出选择，付诸行动——花园偷偷幽会、教堂私订终身、朱丽叶的巧妙逃婚，以及最后两人毅然的殉情，实现了他们在人间无法达成的理想。这一理想是人类最基本的要求，是人的基本权利。但在那个封建势力仍很强大的社会，这种要求和权利很难实现。顺应时代要求的人文主义理想，提倡自由平等、个性解放、婚姻自主，人们的思想观念无不受变革思潮的影响，对这一理想的渴求与日俱增。罗、朱爱情正是这一理想的具体体现。虽然他们最终还是成为封建内讧的牺牲品，但他们的死换来了家族的和好，预示了黑暗的封建势力必将为新兴力量取代的历史发展趋势，反映了变革时代的历史风貌。

曹禺特意买来一套英文版的《莎士比亚全集》，不分昼夜读《罗》剧剧本，连睡觉也梦见莎剧中的人物。同郑秀谈《罗》剧时，他还情不自禁地将“阳台会”一场的原文，用英语有板有眼地朗诵起来。

他念得那么有感情，好像自己就是“阳台会”那场戏中的角色，置身于彼时彼地一样。郑秀也不知不觉被他带到那个令人沉醉的夜晚。

抗战初期，曹禺在国立戏剧专科学校讲“名剧分析”，最受青年学生欢迎的是他解读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剧是莎士比亚悲剧中浪漫主义色彩最浓的一部剧作。除最后凄惨的墓地一场外，其余各个场景，无论是人物塑造、景物描写还是情节的推进，都充满诗情画意，充满青春浪漫的气息。罗、朱一见钟情的那场，犹如童话世界中宛若天仙的公主，遇到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阳台会一场，幽静的花园里那披着黑纱的夜色，那朦胧的月光，那低语的微风，散发着花香的气息，给恋人之间的私语提供了诗一般的意境，恋人又用诗的语言倾吐自己浓烈的感情，以情寓景，以景抒情，情景交融。

阳台会一场，男女主人公独白、对话写得如诗如画。

曹禺在“剧专”、在重庆中央大学多次讲《罗》剧，用英语朗读、讲解“阳台会”。一次在剧专用英语朗读，声音越念越轻，充满柔情画意。后面的同学一个一个从座位上起身，慢慢走向前。不知不觉几十名同学将曹禺先生团团围在讲台上。

曹禺讲完一个段落，忽然发现学生全凑到了跟前，吃惊地问：“你们怎么都——？”转而一想，猛然醒悟，爽朗地大笑起来。同学们相顾愕然，又同时看看曹禺先生，一齐开怀大笑。

“咱们今天都到了朱丽叶的花园里，在阳台前聚会了。”曹禺幽默地说。

曹禺曾说：“莎士比亚是个伟大的天才。他创造的千百个不朽的人物，各有自己的世界。真是千古不朽的杰作。”

1980年曹禺应邀访问英国，亲临莎士比亚故乡斯特拉福德镇参观，感慨万千。他将一套朱生豪主译的精装《莎士比亚全集》和他自己翻译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赠给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院。一位很有名望的演员匹克代表剧院全体人员深情地说：“感谢中国的同行，为莎士比亚的故乡增添了一份财富。”

曹禺是我国剧作家中对莎剧丰富多彩的性格描绘、精妙的结构和运用语言的魅力、创造人物的成就领悟得最深的一位。当然，曹禺的杰作能够毫无愧色地立于世界戏剧之林，在艺术上是他融汇了中外众多戏剧大师剧作精华的结果。而包括《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内的莎士比亚剧作对曹禺戏剧创作方面的影响，则是无可置辩的事实。

原中国莎士比亚协会副会长

中国曹禺研究学会副会长

上海戏剧学院教授  曹树钧

201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