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心自照人
入伏前后天气变化明显,气温骤然上升了好几度,周六晨起无事便决定回蓝田妻子家。走时天气炎热,而出城之后凉意逐渐生起。回到蓝田之后,更觉凉爽,于是决定夜宿蓝田。吃过午饭便有倦意,于是上二楼休息,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五点,洗罢脸顿觉神清气爽。
吃过晚饭,一家人出门散步。出门上了北坡,只见红日西沉,云彩在金色的阳光映射下,红霞满天、霞光万道。登到高坡处,西望落日暮云,残阳如血,清风拂面,李清照词中所描绘的景象顿时涌入脑门,“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李清照这首词所描绘的是冬日的景象,而我们所处的是炎夏季节,虽然季节不同,但是景象是相同的,心情也是激动的。落日下,田间里,人们在三三两两地除草整地,近处的村落中逐渐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正如陶渊明所描绘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下坡时天气逐渐变黑,忽然妻子对女儿说,快看月亮要出来了。我也随着她们的目光向东山上望去,山顶上金光乍现,逐渐升腾,几秒钟之后,山顶上露出了半轮圆月。再过几秒钟,明月升腾而起,跃出山顶,如黛的远山,顶着一轮明月,仿佛灯塔一般。金色的圆月,飘飞的暮云,形成了人间仙境般的感觉。我急忙掏出手机,把明月升腾的景象拍了下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迎着清爽的凉风,从微信上把这一组景象发了出去,不久就得到了一片赞,有人问我:“这都是哪?如此的美。”也有人问我:“你所在的地方不一般,是吉祥有仙气的地方,不知在哪里?”我回复道:“夜宿蓝田,外出散步,偶遇明月升空的奇观。”
回到妻子家中,我拿一片凉席,提一杯茶,上到三楼凉台,此时天已经全黑,村中已经静寂,唯剩近处犬吠和当空的明月。过去在古诗中经常读到明月,王摩诘说,“明月当空照,清泉石上流”,让人感到禅意无限。李白在《关山月》中写道,“明月出关山,茫茫云海间”,让人感到一派凄凉。而此时我身临其境,感受到明月如银、月印万川的景象。坐在凉台上,手捧茶杯,迎着清凉的夜风,举首南望,明月已经脱离远山,行走在如纱的云彩间,明月冲出云层,时而又如浮云半遮半掩明月,时而几片薄薄的浮云掠过,这时我才真正领会了一个词——“烘云托月”。此时仿佛身临苏东坡夜游赤壁的景象:“月出于东山上之上,而徘徊于斗牛之间”。我用手机将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又一次拍了下来发到微信上,并加一个题目“明月清风”,立刻有人评论,“喝点酒,你就是李太白”,可惜身边无酒。
看着月色,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子时,而我竟然毫无睡意,迎着习习的凉风,皎洁的月亮,如水月光洒满大地、田园、山林、村庄。看着明月当空,水银泻地,头脑是如此的清醒,心情是无比的爽快,心境是格外的空灵。连日来紧张、疲惫的心情得到释放,感到爽快无比。我不禁想起了李翱的诗歌——“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若不是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我真想站在楼顶上在这月下披云啸一声。如银的月光下,我不禁诗意无限,那描绘月光的诗句,一句一句涌入脑海。“月影松涛含道趣,花香鸟语透禅机”,“楼高但任云飞过,池小能将月送来”。我随口吟出一联:“清风有意轻拂面,明月无心自照人”。
2014年7月13日
夜游秦淮河
洪老师召唤回到南京召开研讨会,开完会议后,老师请大家去夫子庙吃饭,并且乘坐当年据说是重要人物坐过的画舫夜游秦淮河。
秦淮河在历史上很富盛名,被称为“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也被称为“中国第一历史文化名河”。查阅史料记载,从南朝开始,秦淮河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和歌女昼夜往来河上,轻歌曼舞,丝竹缥缈,文人才子流连其间,许多故事流传千古。同时这里也是文人墨客聚会的胜地,两岸的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纷纷化作诗酒风流,千百年来传于后世。
吃罢晚宴,乘着夜色,带着酒意,我们一行坐上了画舫,开始在波光粼粼的秦淮河上凌波前行。从窗外望去,秦淮河南北两岸的巨灯彩照扑面而来,南岸的照壁上,吸引人的是双龙戏珠,这据说是国内目前最大的照壁,两条金色的巨龙腾空飞舞,北岸那恢宏的夫子庙、高大的江南贡院,在一排金黄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庄严肃穆。看着秦淮河的夜景,我不禁想起了中学课本上朱自清所写的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我们乘坐的画舫早已不是朱自清笔下的“七板子”,而是载有二十余人的机动船改建的画舫,据说当年一位重要人物乘坐过。我细细观赏着画舫上的彩灯,从船舷到舫顶,红黄蓝绿紫五色纷呈,俨如仙境,红色的舫柱之间敞开着,可以放眼四周观望,欣赏两岸那多彩多姿的灯影。往来画舫在水上缓缓行进,宛如一座座游动着的玲珑宫殿。秦淮河是文人骚客的聚居地,当年李白、岑参、王昌龄、杜牧、苏轼、王安石、曹雪芹、吴敬梓等都居住过或者在此游览过。P3-5
醉里挑灯看剑
2014年《观沧海》出版以后,得到了各方面的赞同,对我是个鼓励。两年多以来,继续坚持写千字文,已经积攒了不少。我整理了一个框架,我的硕士生段雨晨帮我按照框架进行了整理,皇皇四十几万字摆在眼前。聚会应酬完,醉眼蒙咙回到家,仔细看了整体稿子,脑子兴奋异常,难以入睡。把稿子翻来覆去地再看了几遍,真有一种“醉里挑灯看剑”的感觉。
“醉里挑灯看剑”来自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原词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意思是醉梦里挑亮油灯观看宝剑,梦中回到了当年的各个营垒,接连响起号角声。把烤牛肉分给部下,乐队演奏北疆歌曲。这是秋天在战场上阅兵。战马像的卢马一样跑得飞快,弓箭像惊雷一样,震耳离弦。作者一心想替君主完成收复国家失地的大业,取得世代相传的美名。可怜已成了白发人。“醉里挑灯看剑”原意是在深夜的灯下,仔细欣赏好不容易得到宝剑这样的好兵器,剑有很多种,但是好剑却并不容易得到,所以,一旦有了好宝剑,那一定要在灯下仔细地欣赏。由此抒发了作者壮志未酬的悲愤心情。而我此时的心情不是悲愤的,而是喜悦的,“醉里挑灯看剑”是为自己两年多的辛苦积累而兴奋喜悦。
近年来写千字文,得到了师长们和许多朋友的认同与鼓励。我把已经出版的《观沧海》送给国内的师长、领导和学术界的朋友,得到了大家的鼓励,2016年寒假,我把我的硕士生段雨晨帮我整理的书稿进行了修改,以《抱道不曲》为书名来出版。
与《观沧海》一样,书名“抱道不曲”由我自己题写,扉页上用章草写了陶渊明的几句话——“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需尽,无复独多虑”,意思是纵然身处大风大浪之中,也不欢喜也不悲叹,凡事尽力而为,无须过多纠结思虑,从而表达一种情怀。书最后附上几幅书法作品,其中几幅是自己自作诗写成。近两年来,在原来临习傅山连绵大草的基础上,醉心于章草,临习了两年多的章草,包括:《出师颂》《急就章》《月仪帖》等经典章草传帖,同时收集和临习了王蘧常和王世镗的大量章草作品。从1987年开始跟随陕西师范大学曹鸿远先生学书十多年,临习颜真卿的各种字帖,养成了好的结字功夫,此后有多年临习傅山的连绵大草。近年接触到章草,使我醉心不已。后面所附的书法作品主要以章草为主。
坚持写千字文和临习书法,主要是把这些作为一种精神生活,如梁启超所说,这是文人的一种玩法。类似于下棋、打扑克和打麻将。下棋、打扑克和打麻将需要两入以上,而我的这些活动只要自己一人。平生喜欢安静,写千字文和临习书法自然就是一种安静的玩法。我一直有一个观念,我的专业是经济学,这是安身之处。而书法和千字文是立命之所在。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浮生若梦,已届知天命之年。宋代陈与义的《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写得好,“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庙堂有梦,江湖有酒,以后的岁月将逐渐趋向于江湖有酒的日子。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妻子赵小白和女儿任欣怡,妻子赵小白二十年来承担了全部的家务劳动,使我能够分身于学术和自己的偏好。女儿任欣怡今年高中将毕业,祝愿能高考顺利,进入好的大学学习。感谢我的学生段雨晨帮我整理这些千字文。
心游万仞,抱道不曲
江山万里,山河形胜,神游于此,多姿多彩。“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念天地悠悠,时光飞驰,时间像流水一样不停地流逝,让人感叹。读庄子的《逍遥游》,有感于庄子的“乘物以游心”,但是世间俗务临身,怎样才能悠然忘我、神游于物外。
庄子的《逍遥游》,“乘物以游心,独与天地精神往来”,抛开一切杂念,使自己的心灵游于八极之外,心游万仞,不染纤尘,不为俗累,自由自在,把心养好,凡事欣然接受,坦然面对。晋朝陆机《文赋》:“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意思是思想可以纵横驰骋不受时空的限制,虚静的心境、深邃的思索和高度自由的内心状态,可以达到极高极远的境地。黄庭坚写给贾天锡的诗中说:“险心游万仞,躁欲生五兵。隐几香一炷,灵台湛空明。”案几上一炷清香,闻香、品茗,身心被净化,滤去浮躁。心游万仞表达出了一种与物同化的不自抑不自毁的精神境界,心游万仞,这是庄周梦想所抵达的境界,也是我的追求。
心游万仞,精骛八级。心本来是自由的,没有限制的,没有界限的。心是自由的,不要给心加锁。只有心灵是自由的,才可以凝视古今于一瞬,跨越时空于刹那,超越尘世于苍穹。但是我们常常心为物役,把心灵关进了牢笼。我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囿于环境、人事、得失,无形中束缚着心灵的自由。各种欲望限制着心灵,使自由自在的心灵,跟随着我们受苦。人生最大的伤害是心灵,最大的禁锢是心灵,最大的浪费是停止心灵的飞翔。只要我们拥有一个美好的、自由的、飞翔的心灵,幸福、欢乐、理想就会时时相伴。
坐观山河色,心游万仞。山水本身并不能感染人,感染人的是那份徜徉于山水间的情怀,同时也养护的是心灵。山河壮美,形胜多彩。坐观山河色,“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把天地万象收于眼内,归乎于心中,去体会“心游万仞”。在山水之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乱云飞度,云散可看,云起也可看。坐看云起,可以暂别尘事纷纭,可心无旁骛,神游万仞,如云飘逸,放浪形骸。心之所向,意随情止,多一份超然,又不失自我。坐看云起,心是平静的,平静的如桃花流水,杳然而去;坐看云起,融于天地,内心澄净,心自由的如朗月清风,随处可游;坐看云起,心是从容的,从容的如花开花落,宠辱不惊。
卧读南华经,神游万里。“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走出迷思,归于平淡,俯而读,仰而思,榻上有书,可立、可坐、可卧而诵。反复品味,心随庄周,神游万仞,常常有豁然开朗的感受,每有思潮涌心房。随着阅读的深入,思想渐入佳境,视野、胸襟渐次开阔,视角、思维、逻辑以及对事物的观察、分析和评论,既可以跳出僵化的窠臼,又可以不再拘泥于微观枝节,而尽力在历史长河和世界范畴时空交叉的维度着眼、联想、比较、探研,这也许就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的境界吧。
“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身披一件蓑衣在漾漾烟雨中漫步,任凭雨水肆虐,我仍然能逍遥自在。在烟中穿行过了,在雨中行走过了,无论风雨也好,晴空也罢,心安是归处。“身得隐逸千山外,心有清波万仞开”自然之至美便是无所欲求,随化自然,可以任心灵自由驰骋。在繁芜的生活中擦亮欣赏自然的眼眸,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心中的快乐在青山碧水、白云之上。我想这也是一种“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的境界吧。
苏轼说“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我希望如同陆游一样“愿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以求“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把心灵融入听雨的惆怅,融入登高的壮怀,融入饮酒的醉酡,融入对月的愫然。
子思在《中庸》中写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意思是天然生来的性格叫做本性,按照本性去做叫做正道,对做人的正道不断加强自我修养叫做教化。不论是精骛八极,还是心游万仞,都必须坚守正道,而不随意改变自己,此所谓“抱道不曲”。“抱道不曲,拥书自雄”是卫俊秀先生经常写的八个字,我很喜欢卫先生写的字,更喜欢“抱道不曲”的含义。第一本散文集我用“观沧海”做书名,这本散文集出版,我选用卫俊秀先生的“抱道不曲”作为书名,以表明自己的一种心态。
《抱道不曲》为任保平教授的个人随笔散文集,其中收录了他近几年在教学活动之余的业余时间里临习书法的心得体会、外出的一些游记作品和个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些感悟等,这些文字以千字文的形式出现,文字简短精悍、语言朴实、通俗易懂。
心本来是自由的,没有限制的,没有界限的。心是自由的,不要给心加锁。
只有心灵是自由的,可以凝视古今于一瞬,跨越时空于刹那,超越尘世于苍穹。
但是我们常常心为物役,把心灵关进了牢笼。
我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囿于环境、人事、得失,无形中束缚着心灵的自由,限制着心灵,使自由自在的心灵,跟随着我们受苦。
人生最大的伤害是心灵,最大的禁锢是心灵,最大的浪费是停止心灵的飞翔。只要我们拥有一个美好的、自由的、飞翔的心灵,幸福、欢乐、理想就会时时相伴。
《抱道不曲》为任保平教授的个人随笔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