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体验过死亡的感觉吗?
那一瞬间好像连风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世界变得无比安静,身体没有了知觉。通透的天空仿佛涂上了一层薄荷糖浆,高挂头顶的流云载浮载沉。只剩一双眼浮在空中。
朱成璧最后看见的影像是一只停在她鼻头上的蜻蜓,翅膀上千横万纵的玻璃网格将她的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她像沉入流沙旋涡一样,五光十色在她眼前渐渐融解。
终于连浮在空中的眼睛,也沉没了。
朱成璧拔下链接器,推开舱门。身上泛着一层薄汗,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一股不快的余味萦绕不去,不过还并不至于令人感到难受。她进更衣室里擦干身体,换上本来的衣服,确认一下信息,有一通安娜的电话,和他留下的短信:“我在大厅等你。”
朱成璧离开机舱室,设计部门负责接待她的孙承禾在外面玩打弹珠,看见她出来就切掉屏幕,“呦”地打了一声招呼。
“这次试玩感觉如何?”
“卖给和尚吧!”
孙承禾大笑:“什么?”
“我死了之后躺在地上整整五分钟,颇有顿悟生死之感,我想法国人追求的‘小死亡’大概也不过如此。”
“小姐,别跟男人开黄腔啊!”孙承禾依然笑得很开心,“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最多八到十二秒!金流还没接上去嘛!接上去以后,那里就会出现问玩家要不要复活的选项,要知道我们《H.A.》就靠这个赚钱啊!”
“那我强烈建议那段时间连视觉也切断——你知道看见长尖牙的蜻蜓在吃你的鼻子是多恶心的事吗?”
“哈哈!又不会痛,有什么关系呢?”他又说,“还好你终于死了,要是你以零死亡记录破台,我看我们可以收一收不用做了。”
“放心吧,就算在动作游戏玩家里面,我的技术也算是s级的。”
朱成璧在孙承禾陪同下到达一楼大厅,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背影。安娜坐在会客区,乌黑的头发切齐到肩头,不论时令总是穿着笔挺的黑色薄西装大衣,像要参加丧礼一样。安娜是她多年的老同事兼战友。
“好像有人在等你?”
“是我的朋友。”
“那我就不送了。”
孙承禾客套了几句便回自己办公室去了。朱成璧直接走到安娜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剪头发了?”
安娜把耳机关掉。朱成璧大约有两个月没见他了,听说出国散心去了。虽然是去南方,但皮肤没有晒黑,好像比之前还更苍白一些,以男人来说这样的肤色看起来太过病态了。
“嗯,剪掉以后好像连心情都变得轻松了。”
“那就好。”朱成璧微微一笑,“总是要往前走的。”
两人离开第一办公大楼,回头望去,大楼的银色墙面反射着炫目的日光,像用金属外壳包覆的机器一样,冰冷、锐利,静谧无声地运作着。安娜到检票口刷卡,约两分钟后,一台黑色的Rolling—Splinter驶到候车区,安娜开了车门,示意朱成璧先请。
Rolling.Sprinter在市中心道路上飞驰着。
“所以呢,玩起来感觉怎么样?”
“嗯……整体平衡调整得不错,所有细节都真实得吓人,尤其人物做得很细致,我几乎分不出哪些是真人。”
“也许你需要他们开发Voight-Kampff。这样的GMTool。”
朱成璧别过头去大笑,过了一会儿,她说:“其实也用不着,我有我自己的一套Voight-Kampff。”
“是吗?你怎么做?”
“我问他们:‘你是人吗?’如果真的遇到测试人员,他们会很认真地回答你:‘是。”’
“那AI。的反应昵?”
朱成璧淡淡地笑了:“会像见了疯子一样瞪着我。”
“真可笑,”朱成璧说,“这些圈养在玻璃箱里的游鱼,以为自己生活在大海里。”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