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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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啊!”
坐在广场中央的长椅上正在吃三明治的男人,和站在他身边不远处正打电话的女人对上视线后,俩人同时小声地惊呼起来。
“嗯,好,那我在这边等你来接我。”女人挂了电话,转过身去正面朝着男人,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动作短暂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笑道,“好久不见了,许同学。”
穿着一身西装的许驰骋表情有些惊喜,动作却很失措,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慌张地站起来,把手里还剩半个的三明治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矿泉水,犹豫了一下,就那么一直拿在手里,冲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许静曲。”
她静默无声地盯着他看了有一分钟那么久,直到许驰骋不明所以地又叫了她一声“许静曲”,她才回过神来,匆匆笑了笑掩饰尴尬。
“你一点也没变。”她说。
其实变了一些。
比起高中那会儿,他现在的头发修剪得短而精神,脸长了一点,下巴方了一点,轮廓更深了一点,身高更是长高了许多许多,以至于她要仰起脖子来面对他,但是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上的那一道笑沟和过去一模一样,没有深一分也没有浅一分。
她还记得第一次发现这道笑沟时,她着了魔般伸出了手去,用指腹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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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说转学到T市的一所学校报考国内最好的师范大学有加分优势,当他们第一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接着就说:“手续已经办好了。”
正在读高二的许静曲面对自己学海生涯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内心升腾出了转瞬即逝的不满,但又实在提不起力气反驳——因为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也没有理由拒绝。
从小到大,许静曲就算不上是个有主见的人——大学毕业后的职业是数学老师,同时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在家乡结婚置业——这个一帆风顺的“理想未来”也是她的父母为她决定并计划的。
她老老实实收拾好了行李后,就独自平静地坐上了远离家乡的北上火车。
在学生宿舍里安置下来后,她就跟在负责接待的老师身后参观校园环境,听着对方的介绍,“嗯嗯唔唔”地点着头应和,其实心里全是鼓声,什么也没听进去。
刚下体育课的学生们好像一列列呼呼作响的小火车,轰轰地从她身边呼啸而过,他们身上的气息好像热浪——她很熟悉,太熟悉了——这热浪就是“学生气”,成长的气味。 她一直觉得自己老气横秋,明明是同龄人,可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和气味都微妙地和他们站在了分水岭两边,当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路过她和老师身边大喊“老师好!”时——因为过去在学校有过被误认成老师的经历——许静曲立即匆忙而窘迫地低下头去,双手僵硬地垂着,她想赶紧拿到本校天蓝色的校服,用显眼的外在标志将自己划分进学生的族群里去。
“听说中考时你的分数是你们学校的状元?”走在前面的老师问。
许静曲没回过神来,半晌后老师转过身来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她才赶紧点了点头。
“挺好的,但是不能骄傲,知道吗?好好学,我们学校很重视好苗子。”
许静曲又赶紧点点头,其实不用交代,她也绝对不会骄傲,甚至如果有人要问她为人自信吗?她也不见得能立即给出答案——并不是不自信,只是从来没去探究过自己的这方面问题——成绩好什么的,也不是说她特别聪明,只是她除了读书以外,也没别的什么好去做的。
老实本分,没谈过恋爱,至今素面朝天偶尔斗胆也只敢涂点透明唇彩的她,打心底觉得自己可能会是个一辈子的学生,需要被师长管束,就好比现在,老教师背着一只手以另一只手指着三号教学楼介绍时,明明没有在看她,自己却要唯唯诺诺地不住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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