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落地
一
不是每一场暴风雨后,都会遇见彩虹。
“到底是谁的野种?”张仁抡起拳头,面目狰狞地逼问她。“我,我也不晓得……”呜呜呜,桑蕊神色惶恐,不敢不说,又不能乱说,她泣不成声地蜷缩着身躯,肩膀抽搐,黑发凌乱,头埋进膝盖,瑟瑟发抖。有苦难言啊,连她都搞不清楚女儿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怎么会搞错呢?她在记忆中苦苦搜寻,和张仁结婚后,对他一心一意,从未出轨,可孩子怎么就不是张仁的呢?桑蕊惶恐不安,她偷偷瞅了一眼张仁,以他的凶狠劲,自己无端端给他戴上这顶绿帽,他怎会轻易放过自己?
可她也无能为力,她实在想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桑蕊浑身战栗,不敢向丈夫喊冤诉苦,怕解释就是掩饰,怕愈描愈黑。她放声痛哭,实实在在伤心,为自己的糊涂,也为自己的冤屈。啼哭间,她时刻保持警惕,生怕他对女儿下毒手,不时偷偷窥探他的举动。
“你竟敢瞒着我,乱找男人,还生下野种,简直无法无天!你出门问问,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般耻辱?老子怎咽得下这口鸟气!”张仁宽长的马脸,由红转青,脸颊上暴出的数粒青春痘也因愤怒涨得通红,鹰钩鼻走位变歪,盛怒之下,他和一头在发情期因找不到交配对象而发狂的野兽无异。
房间角落,刚满三个月的婴儿在小床上沉沉安睡,毫不知晓自己的出生会给她的母亲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张仁怒吼着冲上前,一把揪住桑蕊的头发,按在床上,抡起拳头暴风骤雨般击打着,桑蕊则闷声嘶哑地哭着默然承受不敢还手。直到桑蕊眼眶发乌,鼻孔流血,他才住手,但还不解恨,到底意难平!他连连朝她身上呸呸吐口水,满脸厌恶,在室内来来回回重复嘶吼:
“老子饶不了你,饶不了你!”他双目圆睁,左右探望,定要再拿什么来出下气,方肯罢休。
窗台上,陶瓷盆栽的四盆绿萝,青翠欲滴,依傍着老叶的根茎上新近冒出几片嫩叶——应景桑蕊刚生产。
张仁满怀仇恨的目光落在绿萝头上,绿油油的颜色,和绿帽子雷同。想起桑蕊对它们悉心爱惜,他胸膛里爆发出仇恨的妒火,抡起蒲扇大的巴掌扇过去,这排绿萝应声掉在瓷砖地板上,陶瓷盆摔碎,泥土飞溅!桑蕊见此,后怕地闭上双眼,这可是她新买的绿萝。她收紧肩膀,胆战心惊,不敢想象接下来他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她惊恐地不时盯住女儿,小小的孩子,他该不会?桑蕊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想,顾不得满脸泪水和血水混流着的花脸,压低哭声,紧张地注视着张仁的一举一动。
张仁貌似明了她的心意,大步流星迈向婴儿床。桑蕊不知哪里冒出的力气,麻利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又跃到地上,整个身子扑倒在婴儿床上,双臂环抱婴儿床,恸哭哀求: “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桑蕊披头散发,哭喊声凄惨、凄厉。
“离婚!这日子没法过!妈的,这样离婚,太便宜你了!我不甘心,不甘心,除非,你赔偿我!”张仁大约也累了,他瘫坐在地板上,神情痛苦地嘶吼。
桑蕊闻言,停止悲伤,暗中盘算着张仁的话意,她了解爱钱如命的张仁,只要给他钱,这桩丢人现眼的家丑或许就能解决,最可怕的是连钱都不要,那才棘手。 “那,你,你要啥子赔偿?”桑蕊揩干眼泪,跪在地上,明知故问。
“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劳务费……”张仁细细数来,此时,他的神色渐趋舒缓,面容已然平静。钱,是解他愤怒的药。
桑蕊悄然停止了抽噎,他的话,让她半喜半忧,喜的是,这事总算能解决;忧的是,所谓的赔偿名目繁多,就怕他狮子大开口,自己难以承受。
“我,我,没那么多钱……”桑蕊吭哧半天,才心虚地低头说道。
熟睡的女儿,粉红的小脸蛋上淡淡的眉头紧皱,看得桑蕊揪心,她莫不是也知道母亲的苦楚?
“你有多少,就给我多少!要不是看在我们相爱、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就去法院告你,让你这不要脸的贱货名声扫地!到时候,不光要赔钱还得坐牢!”张仁悻悻然冷哼,眼泛冷光,面色残酷。
相爱?桑蕊听到这个词,顿感滑稽之极,倘若真是相爱一场,他怎会不肯听她解释?还要无休止地精神折磨她?明明晓得自怀孕以来,她没工作、没收入,如此窘迫之下,他还伸手要她赔偿?
……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