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从铁蛋嘴里接过瓷片,重新扔给鹞子,却见鹞子的眼眶红了。鹞子对安安报以微笑,却明摆着是强颜欢笑。瓷片落在鹞子脚边,她却不去捡。
“又想你爸妈了?泪包!你还有奶奶呢,你看我,我身边只有铁蛋!”安安说。
“是的,我知道。”鹞子直直地盯着她,“那天,我追大巴,心里想,一定要追上,一定要追上,如果追上了,他们就会带上我一起走。我赖在地上大哭,奶奶劝我,爸妈赚了钱,会给我买漂亮衣服,买文具,可是,他们走了,我觉得什么漂亮衣服,什么文具,我统统不想要,我就要他们陪在我身边。”
“那你哥呢?他也像你这样伤心?”安安问。
“他不,他就知道在外面野,回家大口吃饭,还跟奶奶吵架……”安安听着,却似乎有些听不进去,有点儿心不在焉。她在回想自己。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的?
从明珠姨家吃完饭回家,就像走进一个没有生命的小屋子。因为怕麻烦,安安都懒得锁门,把门上的挂钩钩住,只要轻轻一拨,门就开了。妈妈留给她一把钥匙,却没有派上用场。在这间屋子里,安安想象自己是一个孤魂野鬼,屋子就是一座野庙。每次,她都要在椅子上呆坐一会儿,环顾妈妈放在原处的梳子、衣服、被褥,这些东西安安一点儿都没有动,还像妈妈走前那样整整齐齐;最心爱的,是一张压在桌子玻璃板下面的照片,安安每天都要看上很多遍。照片上,衬着瑶河的背景,安安偎着妈妈笑,旁边蹲着英武的铁蛋。安安记得,这是一个扛着很大的摄影包的长头发叔叔给她们照的。他说自己是专门来拍碧瑶的,他和妈妈聊了会儿天儿,妈妈给他倒了茶,他就给她们拍了这张合影。铁蛋老是动,老是动,那个叔叔连摁了好多下快门。妈妈边拍边说,这是她们的“全家福”。当时那个叔叔还大笑了来着。现在,妈妈走了,这“全家福”成了安安最重要的寄托。
安安也企图在电视里寻找妈妈的影子。打开电视,每一段来自妈妈那个城市的新闻都让她心惊肉跳,她盼望能在里面看到妈妈的影子,可是总是失望。新闻播放结束,她重新跌进失落里。她让自己幻想:和妈妈同桌吃饭,充满欢声笑语,两个人的日子虽然冷清,但是很快乐。她曾经用路边的雏菊给妈妈做过一个发卡,也用新发芽的柳条给铁蛋编过项圈。这个家里总是有一些声音,妈妈用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打破寂静,深夜里飘浮着铁蛋的呼噜声,还有白日安安放肆的笑声。对,她喜欢大笑,还喜欢大惊小怪地尖叫,有时把妈妈吓着了,就被她轻拍一掌。安安条件反射般地缩回脑袋,冲铁蛋吐吐舌头,铁蛋便心领神会地发出呼呼的声音……这些美好的日子,似乎将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安安,你看……”鹞子提醒她说。
安安回过神,见大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巷角,他面对她们,手里举着弹弓。安安的背脊上起了一层凉意。啪,一粒黄豆大小的石子儿落在安安的脚边。
“你要干吗?”安安问。
“你说我要干吗?”大石瓮声瓮气地说,“我已经忍耐好久了。”
安安一阵惶然。
现在,三个人呈三角站立,安安站在墙角,鹞子站在另一边,大石站在她们中间。他已经靠近了她们。安安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收缩,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忽然变得麻木了。大石神态自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蚕豆大的石子儿,在右手上掂量着。那石子儿如果砸在身上,一定能弹出一个肉洞,安安想,或者可以把眼睛砸得汁水四射。她曾经亲眼看见大石射瞎过一只公鸡的眼睛,那鸡疯了般地张开翅膀,发出疹人的尖叫,它的眼睛那里流出黏液,还夹带着血丝……
安安浑身发麻,看着大石朝她举起了弹弓。他俯视着她,脸上带着轻蔑侮辱的神色,眼前的这一切,冥冥中她已经担心了很久。她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但还是听见自己进出一句话:“你要干什么!小心明珠姨不给你吃饭!”
P18-20
殷继灵的作品始终带有她对人与人、人与世界的理解,还有她深度的哲学思考。她要把她所感受到的最美好的人生与一切美好的可能都展现在少年面前,从而达到润泽心灵、启迪智慧的作用。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金 波
殷健灵才华的特点似乎不在于编织离奇的故事,而更存于对人生的平实的描摹。平实带来的是含而不露,它可以耐得咀嚼,可以有很强的文学性,但未必能有很强的冲击力。然而,我不得不说,比起那些很有冲击力的故事来,这无疑是更好的文学。
——著名评沦家 刘绪源
十八岁以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既不像乡村也不像城市的地方。那是一个大型的钢铁企业,一个封闭的社区。那里靠山、临江,省际公路像一条笔直的手臂伸向远方。公路的那一边,便是广袤的农田。我和伙伴们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毕业都在一起,即便后来四散各方,彼此手足般的情谊依然存在。
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一个人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张望和遐想。推开木格子窗,可以一览无余地望见远处山的轮廓,农家的房顶上炊烟袅袅。一片烟岚中,仿佛能望见山的那一边。那一边的图景均在我的想象中,车水马龙、房子、人群。还有花海、纵横的道路。傍晚,走出家门,喜欢站在高高的山墙下张望,看下班的大人从对面的山坡上走下来,那里面会有我的妈妈。妈妈的提包里总是会有一两本新书,书里,有另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倘若视野受限,我依然有自己的办法张望。躺在被窝儿里,被窝儿就是我的探险山洞,我用手指“走路”,走过迂回曲折的皱褶,沿着从洞口探进的光束,走向山洞的深处。我轻声给假想的人物配音,胡编滥造不成逻辑的故事,满足自己的白日梦。稍大一点儿,开始把白日梦付诸实践。在卡纸上描画、涂色、剪裁,做房子、做人。房子有屋檐,墙上贴墙纸,再画上应有尽有的家具。至于那些纸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个都被赋予了名字和独特的身世,它们之间的故事,统统依着我的心情和想象,缠绕、交错、变化多端。
有时候,我也爱凝视一处。那可能是玻璃球里的花纹、天花板上的水渍、天空中几朵游动的云,抑或在太阳光柱里翻滚的微尘。它们总是将我的思绪牵到无穷远的地方,那是我的思想没有能力抵达的地方,神秘、幽玄,时常使我头脑一片空白。而即便是一片空白,也是那么令人神往,仿佛充满了丰富的内容。当然,我更爱凝视一些活物,比如自家养的母鸡、刚刚蜕掉尾巴、跳上田埂的小青蛙。我凑近它们,观察,近到可以看清它们眼皮上的皱褶,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心跳和脉搏。我在观察时,也在内心和它们沉默地对话,惊奇的是,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往往能从它们微妙变化的表情里读到它们的回答。
童年和少年时的阅读生涯短暂而有限。从小学到初中,读儿童报纸、杂志,最爱童话、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也读成人书,《简·爱》《红与黑》《红楼梦》以及松本清张的侦探小说和《霍桑探案集》,但大多一知半解,看到大段的风景描写一律跳过,往往翻开一本书,看了开头,马上去翻结尾。对我来说,阅读的感觉总是让我想到一些熟悉的体验——张望一座山.去想象山背后的情形;凝视一粒微尘,却惊讶地发现细小的灰尘里也可能埋藏着说不清的秘密。我迷恋那种“穿透”的体验,以及神思游荡、陷入冥想的快感。
很多年以后,才听到一句话:“身未动,心已远。”想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那段日子,始终处于神游状态。身外的世界对我来说辽阔而苍茫,那里蕴藏着无数难解的谜,即便是小小的自己,亦有那么多没有看清的真相。至于未来,我曾无数次地遥想,遥想的那端正开启璀璨一片。因此,尽管身处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我的年少时光却宽广得足以信马由缰。现在回头看,那段时光五色缤纷,比以后的任何一个生命阶段都要丰饶、曲折、耐人寻味。即便日后遭遇种种不如意,甚至也有过不去的时候,生命初始奠定了的暖色基调始终是我前行的动力。
只是,在我年少时,并不清楚地知道还有“儿童文学”这样一种美丽文体的存在,更不知道这样一种文学是以独特的方式向我这个年龄的孩子讲述身处的世界和即将展开的人生的。上大学以后,当我在无意中开始接触到这种美丽的文学,并且也开始写的时候,很自然的,便回想起小时候那段长长久久的“张望与遐想”的时光——总是想看得更远一些,总是想了解自己所未知的,总是把最美好的期待放到可以够到的远方。当然,我还想真真切切地向孩子展示这个世界的模样,让他们了解人生的种种关好以及无奈,还有就是一个人靠着什么力量能把自己的路走得踏实、安心并且坚定。
有那么一刻,我想象小时候那个爱张望与遐想的“我”,若是读到我现在笔下的文字,会做何感想呢?当然,无法想象,也没有答案。我把回答的权利交给读我的书的正当年少的——你。
殷健灵著的《蜻蜓蜻蜓/殷健灵暖心成长书》故事发生在世外桃源般的古镇碧瑶。女孩安安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八岁时,随着妈妈去大城市打工,安安变成了“留守儿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安安和从未谋面的外婆开始了共同生活。尽管安安从心底讨厌她、处处和她作对,苍老、佝偻、腿脚不方便的外婆依旧毫无怨言地照顾着安安……
三年多的相处,外婆细致入微的爱让安安开始习惯、接纳、依恋,正当安安重新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和快乐,努力想要为外婆做些什么时,妈妈却要把她接到城里去了……
殷健灵著的《蜻蜓蜻蜓/殷健灵暖心成长书》收录了殷健灵最具代表性和畅销的小说,具有良好的社会效应和市场口碑。抒情的文字,动人的情感,震撼的心灵体验——被誉为“精神摆渡人”的殷健灵用她极富诗意、纯美雅致的文字,解开少年的迷惘,带他们渡过青春的河流。知名设计师、插画师联袂合作,大气美观、新颖别致的装帧设计突破童书的一贯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