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工程处的工资发了吗？”欢送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大家围坐在餐桌旁互相闲聊，一个人问另一个同事这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工程局财务处没有拨钱下来，我们工程处哪里有钱发工资呢。”被问的人回答说，他又反问：“你们的工资发了？”
“就因为我们处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我这才问你的。这个月我给老妈寄去生活费后，先前的积蓄剩下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我家真的要断炊了。”
“现在工程局不仅没钱发工资，连买电的钱都没有了，听说下个月开始就要限我们的生活用电，生活区要定时分片停电呢。”
“为什么？”
“现在各个部门都实行独立核算，电站建成了，已经没有工程用电。我们工程局所有的用电都要拿现钱从电网上买，局里要把节省下来的生活用电集中保证供水站用电，现在就剩下从黄河里抽水不花钱了。”
“我们刚把电站建好交出去，马上就断炊，这不是翻脸不认人卸磨杀驴吗？这算什么事？”另一个工人模样的人插话说，“你们看，住在小楼上的那些电管局的人，吃现成的不说，工资补贴样样不少，还发不少奖金呢。”
“现在推行的是商品市场经济，一切都以人民币计算，谁手上有能卖钱的商品谁就是爷，你的脑袋瓜还停留在计划经济年代那怎么行呢？过去我们只顾埋头在峡谷里挖山建电站的做法在商品经济时代已经行不通了。”另一个人插话说。
“过去我们建成一个电站，就交给电业管理局一个，交了那么多的电站，也没有见电业管理局付过一分钱给咱们。现在怎么就分得那么清了呢，我就是想不通。”
“打个比方说吧。就像过去战争年代，八路军、新四军都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我们工程局是野战军，电业管理局属于地方守备部队，我们野战军经过浴血奋战夺取了一个城市之后，都会交给地方守备部队的，然后又立即开拔去夺取另一个城市，把鲜血洒在另一座城墙上，野战军不会感到丝毫不平，甚至还为此感到无比自豪，而且他们都会得到地方守备部队的尊重和无比羡慕呢。”
“那是战争年代，而且那个时期所有的官兵实行的是供给制。”
“这让你说对了。计划经济时期，我们工程局和电业管理局执行的是国家指令性计划，做的都是革命工作，吃的是一个大锅里的饭，我们建好了电站，包括运行人员的办公楼、宿舍，然后交给电业管理局的人去发电、收电费，就像野战军把夺取来的城市交给地方去管理、收税一样正常，电业管理局当然不需要给我们工程局付钱了。”
“那么下一个电站建好后，我们工程局就不交出去，自己留着发电卖钱。”
“嘿，净做好梦！过去计划经济时代，我们建的每一个电站都是水电总局代表国家向我们下达的指令性计划，给钱给物，我们工程局既是甲方又是乙方，当然神气又有钱花了。不过，实行市场经济之后，水电总局改成水电建设总公司，总局局长、副局长也脱下部长、司局长的官服，改称总经理、副总经理，成了工程承包商了，失去了国家的财权、计划权，他们也没办法出钱让我们建设电站，没有钱什么也办不成了。”另一个人插嘴说。
“那怎么办，国家就不管了吗？”
“怎么办？自己去市场上找工程做呗。你没有看到吗，这一段时间，咱们的局长也脱下了黄色官服穿起蓝色建筑商马甲到处参加工程投招标找活干呢，中不了标，你看局长愁成什么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子都瘦成皮包骨了！”
“嘿，中组部管的正司局级干部现在都变成到处讨饭的‘丐帮头子’啦，市场经济真是厉害，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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