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瓦那寻访海明威
那年冬天,我从大雪纷飞的多伦多机场出发,飞了四五个小时就到了气候炎热的古巴。我住的酒店在古巴北海岸一个叫维拉迪罗的半岛上,那里有无数个漂亮的假日酒店。白人游客喜欢整天躺在金色的沙滩上,面对着像宝石一样湛蓝的加勒比海晒太阳。但我除了要享受阳光海水之外,心里早计划着要去哈瓦那看看,尤其是要去探访一下海明威留在那里的踪迹。
两天之后,我搭乘长途巴士前往150多公里之外的哈瓦那城。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哈瓦那竟然是一个美丽得让人透不过气的城市。哈瓦那原本是一个非常繁华的西班牙殖民城市,有着非常美丽的欧洲建筑,上世纪五十年代这里的人还把迈阿密称为乡下。而在它闹革命被美国孤立制裁这么多年之后,这个城市出现了一种残败的奇特美感。城市的街头到处是一些古典建筑的废墟,好几座美丽之极的门墙具有历史价值,但是政府无力维修,只是用铁杆支架支撑着这面断墙,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支架上开着野花,也不知是否风还是鸟雀带来的种子。街头的汽车大部分还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爷车,漆着鲜艳的颜色,上面坐着看起来很快活的人们。城市里有很多处关于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的巨大画像作品,有的做得很前卫。我搭乘哈瓦那的观光巴士游览了市内的名胜,在经过一座高级旅馆大楼时,导游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旅馆里面有海明威经常住的房间,已开辟为小博物馆,房间号是511。我的兴趣马上提了上来,问导游,这里就是海明威的故居吗?导游说这个不算,哈瓦那城里有很多海明威的遗迹,他告诉我海明威的故居在郊外的嘹望山庄,白天可以去。如果有时间还可以去海边的柯西玛尔渔村,那里是海明威钓鱼以及和渔民喝酒的地方。晚上则可以去“5分银币”酒吧,喜欢海明威的人都会到那里去看看。
第二天,我搭上一辆上世纪五十年代出厂的福特老爷出租车,前往离哈瓦那几十公里的嘹望山庄(La Finca Vigia)。车子在小山里转了一下,在一个停车场停了下来。然后我沿着石级往上走,远远望见高坡上一座淡黄色的房子,心里觉得这房子像是座小小的希腊神庙。这里的主体建筑是一座大开间的住宅楼和一座四层塔楼,此外还有大片花园绿地和游泳池。住宅部分很宽敞,门是打开的,只有一条红色的绳子提醒游客不要入内。海明威在一九三九年买下这处房产,到一九六零年才离开这里,整整住了二十二年。我对屋内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里展示了海明威酷爱打猎的特性,在屋内很多个房间的墙上、桌子上,放置了非洲水牛、角马、羚羊的标本以及头骨,在一张写字台上,还有一个豹子头。屋内有好多幅毕加索斗牛题材的画。在不远处的游泳池边,还展出了他出海捕马林鱼的游艇“皮拉”号。事实上,海明威成为一个知名度特别高的作家,主要还是因为他写了一些打猎斗牛和打鱼的小说。说起他,人们就会想起《老人与海》里面那条被啃得只剩下骨架的大鱼,想起了乞力马扎罗的雪峰上那头著名的被风干的豹子。
但是这些房间内真正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数量庞大的藏书。这屋里有许多个大小不一的书架,里面是一排排精装的看起来很陈旧的书籍,据说有9000册之多。《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在这里惊叹:这哪里是住宅?简直就是个完整的图书馆!在没有看到这些藏书之前,我一直以为海明威善于户外行动,而不是一个特别爱读书的人,而现在这个偏见完全颠覆了。此时我想起了我反复读过的海明威三个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这些书写的可不只是简单的打猎斗牛,而是探讨人的生存意义和勇气的富于哲学意义的巨作,只有读过很多书的人才会写出那么有深度的小说呢。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大海。在我目光所及的海边,是一个叫柯西玛尔的渔村,那里有个露台饭店是海明威经常光顾的地方。他曾这样描述过他所看见的风景:“在春季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风从东面吹进敞开的饭店。从露台上我凝望大海,深蓝色的海面上泛着白色浪花,穿梭的渔船追逐着多拉多鱼。”这是一个十分惬意的时刻,我总觉得去朝拜一个你敬仰已久的名人故居,会让你回忆起自己过去的好时光。一九八一年,我花一元五分钱买了一本《海明威短篇小说选》,开始喜欢起他的小说和他简练和富于气氛的语言。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喜欢他的小说。就在不久前,我还在读他的《永别了,武器》的某些章节。我这时还想起了海明威一段有趣的话。他想象站在拳击台上与人打架,他说巴尔扎克、屠格涅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拳就可以把他们打懵了。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得认真对付,得打上好多个回合才能拿下来。但是有一个人太厉害了,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就是托尔斯泰。想起海明威孩子气的话让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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