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听说我每天五点起床,吃惊问我,孩子不都长大了吗?这么早起床干吗?我但笑不语。年纪不小,却无法控制个人的情绪,怎么好意思回答?作为艺术创作者,头脑特别佻皮,无论何时何地,就是不知休息地不停运作,起身之际不管几点,关于散文或小说或图画的构思,马上十分自然地跳到脑海里忙碌地打转。听到朋友几乎天天十点才起床,羡慕妒忌懊恼气恨,羡慕妒忌她,懊恼气恨自己。难道我不想要继续睡到自然醒么?非也非也,睡觉中途不可以起来,一醒就再也睡不下去。所以,并非看着窗外的景色,呼吸花叶香气的时候,才开始构思文章和画图,人仍躺在床上时,肉体和灵魂早就分开两路各自去了独木桥和阳关道。
肉体和灵魂在健身时候继续分开。面对镜子,脚在跑步,头脑在绘图。一边享受跑步的流汗,一边享受脑海中不停在修改的图画。
为了这样的尽情投入,每天很自觉地早睡早起,努力照顾身体。晨运过后,在花园里漫步,不是真的散步,是为了看花看树。
喜欢开花的大树,叫人看见什么叫作“坚硬中的温柔”,柔情虽没能似水,另有一种绰约的动人风姿。初始搬进来,曾误会窗外的黄花大树是“悦椿花”。槟城人称它为“缅甸玫瑰木”。主要是离住处不远,行车大概三分钟,便有一条名叫缅甸的路。当年槟城和缅甸商业交往相当密切,我有一个朋友,她的父亲当年就是来自缅甸的华商,后来爱上槟城便移居此地不走。朋友说她的童年就在槟城缅甸路渡过。缅甸路其中一条支路,矗着全槟唯一一座、极其稀罕的缅甸寺,很可能这是全马唯一的缅甸寺。寺庙外头的百年老树,往往在农历年过后,大约三月或四月间就开满一树锦锦簇簇的悦椿花。想来定是当年缅甸人过来时,把他们家乡的树也带过来慰乡思。像黄金一样明亮艳丽,没有人见过它凋敝的样貌,因为它一边不停绽开,一边不停掉落。路过时遇上,碎碎的花瓣掉在肩膀上,有时候藏在头发里,这里的人没有在头上昏花的习俗,但那细薄的片花不是刻意别到发上去的,别有一股自然风情,叫人舍不得扫掉。走在街上,感觉自己亮丽不俗起来了,自我感觉良好,却不必花钱,是悦椿花免费送来的愉悦。
瓣瓣艳黄在阳光下洒金光,就算落在地上,也是亮澄澄地不给你看它的凋萎姿态。如此不可动摇不可摧毁的顽强刚毅,既让人心疼又叫人欣赏。
同样长在大树上,亦同是黄金般耀眼的色彩,另有一种叫“金浴雨”。
当发现长在我窗外的树不是“悦椿花”时,我便肯定它就是“金浴雨”了。“金浴雨”爱在清明节绽放,正好也是阳历三月底四月初,有人便唤它“清明花”。清明节去扫墓,经过好几条街道,行道树无声却喧喧嚣嚣地在路边熠熠生辉。那样绚烂璀璨的串花,人们很难假装看不见,尤其它爱随风飘扬。风一吹,长长一串的黄花摇曳生姿,柔软的花像在撒娇地嗲人,骗取路人的视觉焦点。还没看清楚,它却又跟着风的方向轻盈飞舞,迤逦一地,把街道铺就成黄金地毯。每次开车,都舍不得辗过,怜惜地缓下速度,有一回,目眩神驰走了神,甚至停在路边,痴痴地瞧望那飞花满天的奢华,对着失去了花的零星叶子和空空枝干的大树,没有流泪,但生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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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朵拉,脑海里便会浮起她那爽朗的笑声,一个拥有南洋岛国的热情,又具有中国传统女性温婉性格的女子。朵拉的创作可谓丰硕,但阅读其散文与阅读其微小说,感受可是大不相同的。朵拉的小说多描写两性关系,通过两性关系去发掘人性的弱点、人性的缺点,其微小说多因欧亨利式的结局引人深思,令人生发无限感慨。而其散文往往读来令人像是置于一个个美丽的地方,一座座美丽的大小城市,不由得放松身心进入一种轻松的阅读状态,并且在这样的阅读中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许多知识。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茶在中国人民生活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对于闽南地区来说,不可一日无茶。若无茶,生活便没有了味道。
朵拉也是一个每天有茶相伴的人。茶与文学的美妙之处在于可以一个人静静品味,也可以三五个人围坐一起分享。行走中的朵拉在旅行的过程中时常与茶相遇,更在于发现新茶的滋味,感受一个地方的韵味,而在家,不喜热闹的朵拉更喜欢也更加习惯独饮,与书画相伴。这与现代生活节奏实在是大相径庭。读其散文《一个人的茶》,仿佛从福建飞跃到槟城作家的家中,与之静静对坐,周围一片闲适,听她娓娓道来陆羽与皎然以及颜真卿三位茶痴的趣事。听她轻轻吟诵“一生为墨客,几世做茶仙”,沉醉在馥郁的茶香中,流连于诗词曲赋的韵律之美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这是进入了朵拉阅读后的深思与轻松之状态。朵拉从茶中生出闲适之感,从茶水中获得悠闲的心情,而那心情仿佛是透过文字的张力,传递到阅读者的感觉中,使正在阅读散文的我也不禁起身去泡一杯茶,望着远方,轻轻地问一句:你也在喝茶吗?
然而,茶与朵拉的相伴又绝非仅仅如此。朵拉的散文主要书写她走过的城市,马来西亚本地有槟城、马六甲;中国有北京、南京、上海、厦门、台北、香港、澳门、武汉、敦煌、潮州、临沂、呼和浩特;泰国有曼谷;欧洲有伦敦、巴黎、威尼斯、布拉格、巴塞罗那等。在朵拉的行走中,透过她的文字,我们可以发现朵拉是善于发现每一座城市的独特美景,而且在朵拉的行走中,往往都有茶相伴。阅读其作品,实乃一种享受。读者有幸,能跟着作家的步伐,到不同的城市去品不同的佳茗,感受不同城市的风土人情,在无声无息之中接受与之相关的历史知识,听之述说该城的典故。
漳州这一座小城,向来不为人所知,尤其是不为北方人所知,尽管不少人喜欢水仙,但也未必知道水仙的故乡在漳州。提到经济,漳州经济的发展远不及厦门和泉州的,但提起对生活的用心,漳州却是不输厦门与泉州。年初到漳州老街逛了一次,那古朴的老街至今还在脑海中若隐若现。读到《到漳州老街去喝茶》,才深有体会:对于容易赚钱的旅游业,漳州似乎不如其他城市积极,漳州人在乎的是用心生活,过自己喜欢的慢悠悠闲适日子的这种个性。而喝茶也是漳州人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朵拉的笔下,似乎漳州更适合喝茶的气氛与环境。喝茶本来就是喝心情,就像漳州整个老街的周围,浮游着一种恬静、舒缓、闲适、慵懒的喝茶气氛,再加上浓厚的乡土气息,既不耀眼,也不闪亮,有一种沧桑斑驳、历史雕琢的美……散文的结尾朵拉说:“但我真的想再回到漳州,去老街喝茶。”读罢。读者便默默地想:“我想再去漳州老街逛一逛,下次相约可好?”
在这本散文集中,作家与茶的相遇总是牵引着正在阅读该文章的我,每每陶醉于作家笔下的美景,沉醉于那馥郁芳香的茶香之中时,都往往有一种错觉:读者并非在阅读其作品,而是像个精灵般,跟着作家的脚步在看作家所看,在感受着作家所感。细细一看,几乎篇篇文章都有诗词的嵌入,让文学的气息更加融入到作家对走过的大小城市的景物之中,让每一个被书写的景点弥漫着浓浓的文学韵味。
朵拉将人的一生比作花的修行,曾经出版过《一朵花的修行》,花在朵拉的绘画里文学里都占有不少的篇幅。
在这本散文中,作家的脚步更集中于福建,所写到的花也是读者较为熟悉的。《同安花事》,在朵拉的笔墨里,仿佛一幅雨中木棉的水墨画慢慢地铺展开来。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若有似无的雨.沿途的木棉花反而增添了清秀,绚艳的红木棉,喜欢相约开满一树,璀璨夺目太过,不敢逼视,然而四射的艳光又叫人无法不去看它,丝丝细雨中的红木棉不再刺目耀眼,仿佛少涂胭脂的美女,多了清雅秀气的姿态。木棉花的红艳在蒙蒙细雨中便显得美而不艳,这样一幅幅如仙的赞赏:翠帔缃冠白玉珈,清姿终不污泥沙。骚人空自吟芳芷,未识凌波第一花。更不知清代著名戏剧理论家李渔视花如命的故事。坚持“宁减一年之寿,不减一年之花”的李渔为了买水仙花竟把妻子的簪环拿去典当,换了水仙花回家过年。古代有李渔典簪买花,当代有朵拉攀爬过篱笆,只为一睹芳容。从前从没爬树攀墙过的作家,如今已是中年,为了一睹水仙芳容竟爬树攀墙,这举动实在令人佩服。也令人感动那爱花之情。这样的阅读,总是会换来读者的会心一笑,仿佛看到一个童真的孩子追寻着花的美丽而去一般。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懂得了许多描写水仙的诗句。满满的收获。
作家与水仙的故事,并没有随着回家而结束。从前从不画水仙的作家,在漳州亲睹水仙玉洁冰清的神韵之后,完全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回到南洋家里,日夜不停地描绘着展翠吐芳、春意盎然的水仙。
读完这本散文,读者隐约有种错觉,这是一本福建的旅游指南吧?你看,朵拉笔下有南平的武夷山、邵武,漳州的平和、角美、龙海,有厦门的同安、鼓浪屿,有福州的鼓岭……但转念一想,又微笑着自我否定,这游记不仅仅是对景物的叙写,物的相关信息,更有作家的许多回忆掺杂其中,还有丰富的文学知识,作家丰富的情感更是打动了读者的心。
在这本散文中,作家的脚步不仅仅在福建的武夷山、漳州、泉州等地留下了她的故事,也在中国的其他城市留下了一串串美丽的记忆。比如到大名古城,参观了大名博物馆、邓丽君纪念馆,偶遇解放军的训练,跟着朵拉走,才得知大名古城实乃大名鼎鼎。邺城在哪儿?或许读者并不熟悉,但跟着作家走,去感受那悠久的历史与深厚的文化。邺城博物馆大门外的广场上,以半人面瓦当饰件,按l:50等比放大在照壁墙上,略为诡异的造型独特的半人面旁边镌刻对联:史月千秋文成一脉,馆藏万象霞接三台。作家脚步所及,不仅仅是中国的邺城、大名府、松花江、还有世界各地,如巴塞罗那、棉兰等地。不管朵拉写的是哪座城市,她都够发现这座城市独特的美,但将她的游记散文与一般游记对比,便会发现一点,那就是刘俊所说的:朵拉书写的重点不是对这些城市美的外在呈现,而是对这些城市内在美的挖掘,而这种挖掘就是城市的内在精魂的体现——人。透过外在事物描写这座城市的人的精神状态,对生活的追求等。我想,这也是读者很喜欢阅读其作品的原因:在一种轻松的状态之中阅读,吸收了许多的历史、人文知识,更加重要的是感受到每一座城市中的人的精神状态,以及暖暖的真心、古朴等人性的闪光点。
【孟建煌(1963.11一),男,祖籍江苏南京,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莆田市文化名家,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大学语文的教学和研究。目前正在进行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两岸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研究,先后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光明日报》《文艺争鸣》《北京日报》《东北师大学报》《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等刊物发表论文六十余篇。论文被《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复印报刊资料》全文收录。已出版专著《多元语境中的中国四十年代小说格局谈片》《妈祖文化传播导论》等,参与编撰《鲁迅杂文导读》《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评》《中外文化新视野续编》等著作十余种。曾获全国报纸理论宣传优秀文章著作奖;教育部全国高校优秀科技期刊评比,荣获优秀编辑出版质量奖福建省教育科学研究优秀论文奖;多次获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
多年来,在海内外侨界与华人社区中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凡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尤其是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出现了更多的华人移民。如今,可以说,四海五洲凡有人居住之地,几乎都有华人的身影,而只要有华人居住与扎根的地方,就会有华文文学生长的契机与土壤。
从美国的“天使岛”诗歌到聂华苓、於梨华、张错再到严歌苓和加拿大的张翎、陈河、曾晓文,北美地区的华文文学走过的百年路程和取得的傲人成绩令人肃然起敬;欧洲则有从赵淑侠、池莲子、林湄、章平到虹影、杨雪萍、老木、谢凌洁等覆盖全欧洲领域的欧洲华文文学胜景;亚洲,在原来的东南亚华文文学兴盛的同时,如今的东北亚国家如日本、韩国等也崛起了华文文学的山峦;大洋洲、非洲乃至中南美洲,华文作家也正在集聚着创作爆发的力量。一代又一代海外华文作家,接力华文文学创作,共同创造了海外华文文苑的庞大气象和繁盛局面。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来,不少海外华文作家的作品不断在国内重要文学刊物如《中国作家》《十月》《收获》《花城》《人民文学》等上发表,并屡屡获得多种奖项,拥有海内外大批“粉丝”,产生着重要影响,构成了海外华文文学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海外华文作家居住海外,有着不同于中国的生活体验和感受,他们当中有的是前好几代就已移居他国的华裔,早已融入当地的生活,他们的作品犹如一面面镜子,直射、折射或者反射着异域的种种风物风情,他们的心也似一束束充满能量的光透视着这个丰富而复杂的世界。无论是书写当下还是回忆往事,无论是叙实还是虚构,都呈现出耀眼的斑斓。欧洲的杰出作家罗曼?罗兰说过,作家的创作需要有“心之光”的照射。批评家艾布拉姆斯则将欧洲文学理论的发展梳理为“镜与灯”两个喻象。文学是人学,它首先需要“心”之“光”的照射与透视,世界现实的复杂多变才能经过作家“心”之“光”的过滤与影射,呈现出斑驳陆离的七色之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令人心荡神移、迷醉沉浸。丛书冠名以“七色光”,正是此意。
此丛书首推八种,旨在呈现一批中生代、新生代的优秀海外华文作家的创作实绩,体现海外华文文学领域的新感觉、新面貌和新趋势。在这些作家中,有的是小说作者,他们的小说不少曾在国内外获得大奖,但他们的散文作品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关注,尤其是在他们集子里收录了一些访谈与创作谈,从中可以看出他们的心路历程,这也是为华文文坛提供一种有益的研究资料。这些作家中还有比较陌生的面孔,有的还是跨界的作家,他们带给丛书一种清新的文风和别样的文学之气。
总之,丛书的宗旨是着眼于“新”与“透”。“新”在于新人新作,包括推出新生代的作家以及虽不为人熟知但却能展现华文文学创作新力量的中生代作家;“透”则在于表现出通脱剔透的散文风格,能透露出七色之光的散文新格局与新气象。
我们与五洲四海的华文作家一道行走在文学的漫漫长路上,我们共同在努力着!
二〇一七年六月六日
朵拉著蒋述卓主编的《浅深聚散且听香/七色光海外华文散文丛书》为“七色光”海外华文散文丛书之一种,著名马来西亚华人作家朵拉最新散文集。朵拉的散文,有清新、灵动的特点,此集均是她在各地游历、采风所写的见闻录,有风土人情、气候生灵、文化艺术、当地习俗等。
听香艺术人生,出尘超凡,浅深聚散之间自成高格。缘深缘浅,聚散无常,人生朝露,自在听香。朵拉著蒋述卓主编的《浅深聚散且听香/七色光海外华文散文丛书》的宗旨是着眼于“新”与“透”。“新”在于新人新作,作者虽不为人熟知但却能展现华文文学创作新力量的中生代作家;“透”则在于表现出通脱剔透的散文风格,能透露出七色之光的散文新格局与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