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先生的散文，不仅仅有对景色细腻真实的描述，更流露出作者爱国忧民的赤子之心，文字的洒脱之中，坦坦荡荡，无任何避讳。这些一佳篇不仅仅是文字的盛宴，更是郁达夫先生独特个性的体现，将他对当时社会的不满情绪诉诸笔端，内容丰富，值得反复品味。

本书为郁达夫著的《春风沉醉的晚上（中学生典藏版）》。

《春风沉醉的晚上（中学生典藏版）》选取的是郁达夫所著的作品。本书将郁达夫的作品分为“屐痕”“浮生”“独语”“百态”四辑，可使中学生更全面、立体地了解郁达夫的创作风格和艺术特色，从而对中学生在语文水平上有更进一步的提升，也能使学生们通过阅读这些散文，得到一些有益的人生启示。

屐痕：行行重行行

 西溪的晴雨

 寂寞的春朝

 江南的冬景

 故都的秋

 北平的四季

 春愁

 住所的话

 记风雨茅庐

 雨

 杭州

 半日的游程

 花坞

 过富春江

 婿乡年节

浮生：人间惆怅客

 我的梦，我的青春

 马蜂的毒刺

 给一位文学青年的公开状

 零余者

 一个人在途上

 送仿吾的行

 灯蛾埋葬之夜

 记耀春之殇

 志摩在回忆里

 怀鲁迅

 扬州旧梦寄语堂

 北国的微音

独语：自怀金玉声

 说模仿

 自力与他力

 说木铎少年

 为己与为人

 小品文杂感

 日本的文化生活

 弄弄文笔并不是职业

 妄评一二

 谈诗

 写作的经验

百态：凉世绘幽梦

 立秋之夜

 烟影

 薄奠

 春风沉醉的晚上

 致郁曼陀、陈碧岑

 致王映霞

 致柯灵

 过小金井川看樱，值微雨，醉后作

 犬山堤小步见樱花未开口占两绝

 梦醒枕上作

 观龙门山题壁

 车过临平

 钓台题壁

西溪的晴雨

西北风未起，蟹也不曾肥，我原晓得芦花总还没有白，前两星期，源宁来看了西湖，说他倒觉得有点失望，因为湖光山色，太整齐，太小巧，不够味儿，他开来的一张节目上，原有西溪的一项；恰巧第二天又下了微雨，秋原和我就主张微雨里下西溪，好教源宁去尝一尝这西湖近旁的野趣。

天色是阴阴漠漠的一层，湿风吹来，有点儿冷，也有点儿香，香的是野草花的气息。车过方井旁边，自然又下车来，去看了一下那座天主圣教修士们的古墓。从墓门望进去，只是黑沉沉、冷冰冰的一个大洞，什么也看不见，鼻子里却闻吸到了一种霉灰的阴气。

把鼻子掀了两掀，耸了一耸肩膀，大家都说，可惜忘记了带电筒，但在下意识里，自然也有一种恐怖、不安和畏缩的心意，在那里作恶，直到了花坞的溪旁，走进窗明几净的静莲庵堂去坐下，喝了两碗清茶，这一些鬼胎，方才洗涤了个空空脱脱。

游西溪，本来是以松木场下船，带了酒盒行厨，慢慢儿地向西摇去为正宗。像我们那么高坐了汽车，飞鸣而过古荡、东岳，一个钟头要走百来里路的旅客，终于是难度的俗物，但是俗物也有俗益，你若坐在汽车座里，引颈而向西向北一望，直到湖州，只见一派空明，遥盖在淡绿成阴的斜平海上；这中间不见水，不见山，当然也不见人，只是渺渺茫茫，青青绿绿，远无岸，近亦无田园村落的一个大斜坡，过秦亭山后，一直到留下为止的那一条沿山大道上的景色，好处就在这里，尤其是当微雨朦胧、江南草长的春或秋的半中间。

从留下下船，回环曲折，一路向西向北，只在芦花浅水里打圈圈；圆桥茅舍、桑树蓼花，是本地的风光，还不足道；最古怪的，是剩在背后的一带湖上的青山，不知不觉，忽而又会得移上你的面前来，和你点一点头，又匆匆地别了。

摇船的少女，也总好算是西溪的一景；一个站在船尾把摇橹，一个坐在船头上使桨，身体一伸一俯，一往一来，和橹声的咿呀、水波的起落，凑合成一大又圆又曲的进行软调；游人到此，自然会想起瘦西湖边，竹西歌吹的闲情，而源宁昨天在漪园月下老人祠里求得的那支灵签，仿佛是完全地应了，签诗的语文，是《鄘风·桑中》章末后的三句，叫做“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此后便到了交芦庵，上了弹指楼，因为是在雨里，拖泥带水，终于也感不到什么大趣，但这一天向晚回来，在湖滨酒楼上放谈之下，源宁却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的西溪，却比昨日的西湖，要好三倍。”

前天星期假日，日暖风和，并且在报上也曾看到了芦花怒放的消息。午后日斜，老龙夫妇，又来约去西溪，去的时候，太晚了一点，所以只在秋雪庵的弹指楼上，消磨了半日之半。一片斜阳，反照在芦花浅渚的高头，花也并未怒放，树叶也不曾凋落，原不见秋，更不见雪，只是一味的晴明浩荡，飘飘然，浑浑然，洞贯了我们的肠腑。老僧无相，烧了面，泡了茶，更送来了酒，末后还拿出了纸和墨，我们看看日影下的北高峰，看看庵旁边的芦花荡，就问无相，花要几时才能全白？老僧操着缓慢的楚国口音，微笑着说：“总要到阴历十月的中间；若有月亮，更为出色。”说后，还提出了一个交换的条件，要我们到那时候，再去一玩，他当预备些精馔相待，聊当作润笔，可是今天的字，却非写不可，老龙写了“一剑横飞破六合，万家憔悴哭三吴”的十四个字，我也附和着抄了一副不知在哪里见过的联语：“春梦有时来枕畔，夕阳依旧上帘钩。”

喝得酒醉醺醺，走下楼来，小河里起了晚烟，船中间满载了黑暗，龙妇又逸兴遄（chuán）飞，不知上哪里去摸出了一支洞箫来吹着。“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倒真有点像是七月既望，和东坡在赤壁的夜游。

一九三五年十月二十二日

P3-5

说起对北京秋天的印象，估计大家都会不约而同想起郁达夫《故都的秋》吧。没有哪一篇文章，这样明净冼练地道尽了北京秋天的魅力，那种品咂不尽的悠然，欲说还休的怅然，深深打动着我们，或者深深回味，或者悠悠向往，那北京高远澄澈的秋天。

以散文《故都的秋》而为我们所熟知的郁达夫，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人与作品个性都非常突出的一位作家。少年以诗歌深负才名，后因小说名闻一世，其散文独具造诣、影响深远，后期的政论文犷放豪迈，可谓是文艺创作领域的多面手。在郁达夫看来，无论何种创作题材，都应该是作家的自叙传。因此，我们读郁达夫的作品，就是在了解郁达夫的人生境况；而知道了郁达夫的生平经历，也就更能理解郁达夫之所以为郁达夫的原因。

1896年12月7日，郁达夫出生于浙江富阳一个破落的乡绅之家。雇不起乳母，又整天操持家务的母亲，给予孩子的照料常常是力不从心的，郁达夫称儿时最强烈的记忆，就是饥饿。三岁时，父亲去世，从此家里就是孤儿寡母的生活了。母亲要经常下乡收租，祖母每天只是念经，两个比他大很多的哥哥又很早就到离家很远的私塾上学去了。幼时的郁达夫，只能常常孤独地望着富春江里往来的帆樯发呆。这孤独让他敏感自卑，也让他细腻丰富，更关注内心纤亳细微的感受。再加之郁达夫求学之后嗜读如命，这也是其日后热衷于以文抒怀，且文章常常伤感低沉的最原始的情感基础吧。

郁达夫的一生可以说是坎坷苦痛的。年少时因家贫而频遭人白眼。跟长兄郁曼陀去日本留学，生活艰难，历尽苦辛。情感方面，与第一任妻子孙荃因没有感情基础最终分道扬镳，与第二位妻子王映霞轰动一时的浪漫结合，也以悲剧黯然收场。与这两任妻子分别夭折一子，“十年之中，两丧继体，床帏依旧，痛感人亡”。日军攻陷富阳后，郁达夫的母亲不愿做亡国奴而活活饿死，曾对其尽养育之恩的长兄被日伪杀害，他自己则流亡到苏门答腊……这些不断叠加的灾难，让郁达夫于愁闷中拿起的笔分外沉重，嗟叹个人命运，唏嘘人情冷暖，其作品不可避免地充满着悲观主义的色彩。所谓“文章憎命达”，不被命运眷顾的作家是在蘸着自己的血泪写传世文章啊。

造成郁达夫个人命运起伏的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国家其时的飘摇状态。国力赢弱，列强入侵，社会动荡不安，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也正是意识到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的不可分，郁达夫一方面以文学作品发出苦闷沉痛的呐喊，另一方面也积极投身于各种救国运动中去，曾先后在上海、武汉、福州等地从事抗日救国宣传活动。1945年8月29日，郁达夫被日军杀害于苏门答腊。

郁达夫作品种类很多，《郁达夫作品中学生典藏版·春风沉醉的晚上》从中学生阅读品鉴的角度，主要收录了郁达夫一些脍炙人口的散文作品，此外，为了让同学们更全面地了解郁达夫的创作情况，也选录了若干小说、评论、书信、诗歌等。郁达夫的散文情感真挚，风格坦率豪放，“比他的小说更直接也更内心化地表现了历史转折时期，知识分子的典型心态、情绪、精神和个性”。在郁达夫看来，小说带有作家的自传性质，“现代的散文，却更是带有自叙传的色彩”。他认为：“现代的散文之最大的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所表现的个性，比从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只消把现代作家的散文集一翻，则这个作家的世系、性格、嗜好、思想、信仰，以及生活习惯等等，无不活泼地显现在我们的眼前。”他的散文创作，就遵循着这一原则。作品中，他亳不掩饰他的身世、感情、思想、信仰、习惯、嗜好，将自己的悲欢、苦闷甚至难登大雅之堂的恶趣味恶习性也昭白于天下，以一己的切实感受，表现了旧社会普通知识阶层青年一代的苦闷与压抑，从而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散文特色。《零余者》《一个人在途中》《北国的微音》等文字可谓代表。此外，郁达夫好游，他的游记颇有特色，吸取了历代山水游记中布局谋篇等方面的精华，情感抒发又自然酣畅，艺术上可以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每游赏一处，总能以细致入微的观察，抓住景物的主要特征，寻幽探微，写出独特情趣。如《半日游程》《花坞》等，节奏、层次摇曳自如，读其文，如在导游带领下，于曲折变幻、峰回路转中，一步步迈入佳境。这些散文，是我们学习的典范。

郁达夫的小说曾引起漫天争议，毁誉无数。有的小说因描写过于露骨而被人抨击指责，但是也由于写人之不敢写而开一代文风先河。从现在文学欣赏的角度看，郁达夫一些著名的小说并非其最出色的作品，再加上囿于篇幅所限，选集只选了《春风沉醉的夜晚》《烟影》《薄奠》三篇小说。尽力工作却仅得温饱、还得时刻提防工头揩油的年轻女工，在都市走投无路、返乡也得不到家人理解与同情的小知识分子，要求不高却在生活中处处碰壁、最后投河而死的车夫，郁达夫对这些社会底层人士生存困境的描摹，一方面能帮助我们了解其时社会的残酷现状，另一方面也表达了郁达夫对这种状况的强烈不满与严厉抨击，张扬着其作品的现实主义、人本主义精神。而在这些作品中，我们时时能读到作者的影子，正是其提倡并力行的“私小说”写作主张的体现。

除了散文、小说，这本作品集还收录了郁达夫的一些评论、书信、诗歌。他的评论文字坦荡直率、颇具豪气，书信或情义真挚，或缠绵悱恻，是郁达夫最真实生动的情感流露。而他的古体诗成就也很高，在当时文坛，可以说无出其右者。刘海粟在《漫论郁达夫》中说：“达夫无意做诗人，讲到他的文学成就，我认为诗词第一，散文第二，小说第三，评论文章第四。”为让中学生朋友们能领会到郁达夫的才情笔力，本书特撷集了若干首灵秀隽永的诗作，愿能加深大家对这位以个性独步文坛的才华横溢的作家的认识。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纵观郁达夫人生及创作可知，他诗文里的悲欢歌哭，不是其私怀独抒，泄一己之愤懑，发一腔之幽思，而是与时代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也因此使得其作品超越了小众情怀而成为一个时期普遍而广泛的生存状态的反映，从而彰显其作品意境之深邃，格调之厚重，令我们数十载之后读来仍回味无穷。“文坛刀客”韩石山曾建议年轻人学习散文先从郁达夫、徐志摩人手，情深辞丰固然是其所擅，活至“极我”、写至“极我”方见普罗大众的诚挚坦率，才是其人其文绵绵无衰的根本啊，希望大家在学习品鉴时用心体察。

人人都觉得郁达夫是个值得同情的人，是个朋友，因为人人皆可从他的作品中发现自己的模样。

——沈从文

他的清新的笔调，在中国的枯槁的社会里面好像吹来了一股春风，立刻吹醒了当时的无数青年的心。他那大胆的自我暴露，对于深藏在千年万年的背甲里面的士大夫的虚伪，完全是一种暴风雨式的闪击，把一些假道学、假才子们震惊得至于狂怒了。

——郭沫若

我觉得，在中国现代作家里，郁达夫是最具个性的，也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作家的作品，五十年之后，依然有人去读，那他起码是个不错的作家。一个作家的作品，八十年前为人所热读，八十年后依旧被热读，——郁达夫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作家。

——贾平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