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表妹的话说,路炎晨这个人骄傲得很,太聪明,看事情看得太明白,谁心里藏着什么小九九都一清二楚。越是亲近的人,他越不让你装。
那时两人认识一年多了,归晓喜欢他喜欢到往胳膊上刻他名字,可还是装矜持死撑着,每星期三、五合唱队排练,或者上音乐课才会绕到高三教室,装着去排练、去上课。
这样,她顺便能瞄他两眼。
他是复读生,就在教室最后一排,下课时喜欢翘着椅子背抵墙,和几个男生闲聊。
她经过,时常会有小半截粉笔头丢出来,她还装傻装被吓到,矜持地去看他,发现他和没事人似的继续玩着手里剩下的粉笔头……后来在一起了,归晓装着天真无邪地问他:“你那时候怎么总喜欢丢我粉笔头啊?是不是暗恋我?”
他会微微眯起眼睛,瞅她,不回答。
若被逼问急了,他就会冲她笑:“你总在我眼前晃,不就等着我搭理你吗?”
她被戳破心思,扭头就走,被他抓着上臂拉回去,虽还挣扎着,可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应该能等来一句好听的话了。没想到他又是低低地笑:“这不就在等我拉你回来?”
身后男人继续补充:“其实路队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北京,犹豫呢,也不算无业游民,最多算短期失业。”
“不一定回去。”路炎晨将烟头在窗台的雪上摁灭,那漆黑眼睛像泡在观景池里的黑色卯石,带着水光,却冷冰冰的没情感。
归晓看雪地上的一点儿光消失,让自己努力做一个淡然大度的前女友。
“带老婆孩子回去总会很麻烦,弄户口也麻烦,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安静。
路炎晨和身后的那个男人都有点儿表情诡异。
路炎晨沉默了好半晌,对身旁男人一笑:“你儿子又使坏了。”
归晓愣了一下。
“不至于吧?那小子怕你,不太敢给你使坏,”这个叫秦明宇的男人讪笑,“也有可能最近胆儿肥了。”
挺硬朗的一个汉子,提起自己儿子愣是脸红了:“我那儿子吧,知道我们中队都是光棍儿,没事儿就爱在人家相亲时使坏,管我们中队那些兄弟叫爹,都整跑不少女的了,不好意思啊,归晓小姐。”
原来……
“原来不是你的孩子,”归晓装着看雪景,“好可惜,他好可爱。”
路炎晨手抄在裤兜里,保持沉默。
“他?可爱?”男孩亲爹倒是笑了,“那臭小子鬼见愁啊。” 男人说完,后知后觉向归晓介绍了自己叫秦明宇,是路炎晨中队里的。
而他那个鬼见愁的儿子叫秦小楠。
单亲家庭,孩子归爸爸,为了方便照看,秦小楠独自住在二连浩特秦明宇租的房子里,自己上学。总之,全部自己包办。
难怪人小鬼大。
三人回到包房,小男孩大大咧咧扑到他亲爹怀中:“爸!”喊完,去偷看归晓和路炎晨。这么一来,房中的人也都和归晓似的,回过了味:得,全搞错了。
小孩子的玩笑一笔带过。
这顿饭吃得还算过得去,除了身为这顿饭牵线人的归晓和路炎晨从不交流,其他都很完美。整顿饭,路炎晨看都没看过归晓,就连小蔡都明着问:“路队,你和我们归晓过去是邻居、校友,还是?”
“校友,”路炎晨答,“不熟。”
小蔡被噎住,打了个哈哈,尴尬地望向窗外大雪:“这内蒙古自治区的雪可真大,哈哈……”
从烤全羊,到羊杂,焖面,马奶酒……一道道下来,小蔡算是把能点的都点了一遍,众人下午在加油站丢车的那股子晦气也都散了,喝得胃和身子都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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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酒水下肚,秦明宇真是显出了话痨本质,说起路炎晨都不带停的,甚至还郑重起身敬酒,拜托归晓他们几个,如果能帮到的还请多帮帮路炎晨,让他回京更顺畅些。
“那当然,那当然,”小蔡立刻打包票,“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别说路队帮了这么大忙,我们以后能帮的,一定帮!”
众人附和。
饭罢。
众人在电梯里,秦明宇忽而问:“你们五个人坐一辆车来的?”
小蔡说:“啊。对。”
“路队,送送吧,五个人坐一辆车不太安全。”秦明宇合理提议。
路炎晨两根手指勾出车钥匙,没回答。
“啊,不会太麻烦吧?”小蔡客气推辞。
“不麻烦阿姨,”秦小楠跑进电梯,乐呵呵地仰头答话,“我们在西面,你们在东面,虽然不太顺路,但这才显出送客人的诚意嘛。”
小蔡笑:“那我先和路队去停车场取车,你们在门口等着吧。”
老旧的电梯带着不知哪里来的金属摩擦声,缓缓下行。
小蔡虽这么说,还是觉得自己和路炎晨去停车场,必然会被这位路队“冻死”,于是拽了归晓的胳膊去当“润滑剂”。 可惜她并不明白,有归晓在,路炎晨才真会冷到冻死人。
小蔡的车在停车场东面,路炎晨的车也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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