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娜特莉们的生活
今天女儿领我们去离家不远的农贸市场,体验一下普通英国人的日常生活。路边可以停车,很难得。在我眼里,这是条美食街,除了蔬菜家禽肉类外,更多的是各种诱人的熟食摊。刚进去,我就忍不住掏出3英镑买了一盒煎饺,滚烫的,淋上辣油,那叫一个香啊。风卷残云,辣得直咂嘴。眼睛又瞄上了大龙虾,两只一盒,印着“打开即食”,附送柠檬。女摊主示意是否打开,哇,忍一忍留给晚餐吧。妻子和女儿又在印度饼摊前付款了。喂,别忘了买菜的正事啦。我这才留意起农副产品。一个印象,大。什么都比国内的大。菠菜大,番茄大,洋葱大,猪排大,鸡蛋大,走地鸡更大。但价格并不“大”。两公斤猪排有五块,9英镑。当然,不用担心注水或瘦肉精。
龙虾、猪排、肉鸡、蘑菇、菠菜,够了。准备满载而归时,遇上了女儿女婿的朋友。上她家去看看?好啊。几分钟后,停在女王公园附近,高档住宅区。几年前花100多万英镑买的。两户连体,三层加地下室。上两层出租,自住一楼。花园很大,原有三棵一人抱不过来的大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报经政府同意后,锯了两棵,剩下满园的断木桩。留下的一棵,高高的,依然威悍。左右两丛紫竹,竿韧叶挺,气韵盎然,煞是喜欢。房间高挑明亮,显眼处,挂着面大镜子,是房东母亲留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老货。精致而贵气。妻子直赞“好货,好货”。
她叫娜特莉,爱尔兰人。原来从事服装设计,后来改行搞房屋租赁买卖。伦敦这几年人口增加,房屋需求量大,房价一路走高。当然和上海房价的疯涨无法比。但这恰恰是经济良性循环的自然增长,反而显得稳定,给了房产行业的从业者有保障的收入。不仅房产业,其他行业大都如此,很少大起大落。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稳定的中产阶层。这是一个社会良性发展的重要基础。她可算是较典型的伦敦中产阶层,衣食无忧,收入稳定,也无不切实际的奢望。有自己满意的社交圈子,二三知己,自娱自乐。这也折射出伦敦这座城市的社会心理。波澜不惊,生活才能游刃有余。反之,在一个莫名冲动、躁郁不安的社会里,热点切换频繁,眼花缭乱,尽是些土豪精英上蹿下跳。社会生活没有稳定的压舱石。
女儿是2015年买房,搬了新家。女婿新加入了这里的俱乐部,铁路俱乐部。可能因为伦敦的西北地区是由于铁路建设而发达起来的缘由吧。住在老地方时,他常去的是一家足球球迷俱乐部,专门支持西汉姆联队的。他并不看好这支球队,但能有个地方喝喝小酒,拉拉话,也就混迹其间。不过不能说对球队不满的话,特别在比赛时,否则会被扫地出门。
从娜特莉家回来,女儿夫妇带it去铁路俱乐部玩。it是英格兰斗牛犬。这品种在上海是禁养的。当初把它从上海托运到伦敦,汉莎航空的机票比头等舱还贵,它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带它进铁路俱乐部,不是第一回,但这次出状况了。有两个俱乐部成员反对带狗狗入内,要女儿将it牵出去。女婿不让了,他征求了俱乐部内大家的意见,只有这两人坚持己见。女婿很生气,他认为这涉及尊严问题。原来,很久以前伦敦的大小俱乐部有一条“不成文法”,即爱尔兰人、黑人与狗不得入内。这使我想起新中国成立前外滩公园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那块牌子。起了争端,怎么办?结果是俱乐部决定在下周召开成员会议,大家举手表决如下议题:狗狗能不能来俱乐部?
不管表决结果如何,这种自我管理的协调机制是及时而有效的。可见,在这里,民主的价值和方法已深人人心,成为维系社会稳定的润滑剂。再过半个月,英国就要对是否留在欧盟举行公投了。我这个外国人也瞎起劲,准备随女婿去轧闹猛。
P27-31
傅震新诗文集序
胡中行
近读苏轼《答张文潜书》,其中有段话说:“子由(苏辙)之文实胜仆(我),而世俗不知,乃以为不如;其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为人。”这就是“文如其人”的来历。但深一层地说,“文如其人”的正确解读应该是先知人然后才能知其文。所以傅震兄命我为他的新诗文集作序是聪明之举,因为我深知其为人也。
傅震小我两岁,作为企业界的成功人士,能与我成为莫逆,完全是因为他有一颗坚定的“文心”所致。文心者,酷爱诗文之心也。记得当年他与一批企业家同道创办“三以书房”,邀我去教诗词创作,前后两期学员三十多位,真正“零起点”而学成并坚持至今者,唯其一人而已。在这本诗文集里,收诗三十余首,数量不多,但却精致,其中也不乏佳作。比如他的《咏史》写洋务运动的那一首:华夏睡狮初醒时,一竿洋务自强旗。
师夷长技名臣梦,兴我王朝总督诗。
船局工人火轮转,书堂学子海风吹。
腥红甲午吴钩碎,烟雨马关思复疑。
一个不以文化为业的国企老总,能够写出这样有格律、有韵味、有识见的诗歌来,没有与生俱来的一颗文心,是很难做到的。
这本诗文集的“文心”,还表现在几篇带有学术性的散文中。他谈沈周,说唐寅,论徐渭,如数家珍,时有新见;而对最早的七言句式的考索,亦能道人所未道,在诗歌发展史的研究上是有一定意义的。记得小时候最爱读秦牧的《艺海拾贝》,今天在读傅震的这几篇文章时,居然产生了些许相似的感觉。凡此种种,假如没有长期的学术准备,那是决不及此的。
除了文心而外,傅震为人处世所体现出来的“童心”,也使人印象深刻。按照明朝李卓吾的说法,童心就是真心,就是不虚伪不做作。读傅震的诗文,这一点的感觉是很明显的。我很喜欢他的那组《英伦纪事》,吸引我的主要不是那些闻所未闻的异国风情,而是字里行间律动着的那颗童心。一组共二十一篇散文,长短无序,从心所欲;想说就说,无话则止。完全的言为心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而在语言运用上,也没有一点横秋的老气:
——“坐的士去机场希尔顿酒店的租车公司。因行李有三个大箱,原订的车不够大,只得换一辆大点的宝马,价格挺贵的,一周租金420英镑,加上押金,卡里一下拉掉720英镑哎。”(《Gladstone公园》)
——“驾车朝西出城,一路畅通,个把小时到停车场换乘公交大巴进牛津城。停车场付费处明码标价: 一天2英镑,七天10英镑。天壤之别啊!昨天在伦敦市中心停车才一个多小时付掉50英镑。一个小时PK一个月,哇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就是这么被实践的吗?”(《学府牛津》)
童心之外便是“慈心”了。佛经中有这么一段话:阿难白佛云:“何为慈?”佛语阿难:“一慈众生,如母爱子;二悲世间,欲令解脱道意;三心常欢喜;四为能护念。一切不犯,是为慈心者也。”(《佛说轮转五道罪福报应经》)傅震深得此中三昧,认真实践着佛所教导的四个方面,于是呈献给家人朋友的,便是一颗慈心。 他的《英伦纪事》,读来就觉爱意满满: 对妻子的爱,对女儿女婿的爱,对初识朋友的爱,甚至还有对it(女儿家的宠物狗)的爱。
“心常欢喜”,永远充满乐观主义精神,这也是傅震留给大家的深刻印象。我从他的《熊本地震亲历记》中,读到的就是这种精神。
——“我清楚地知道,天地在大怒,万物在大动,万事万物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甚至改变了千年不变的形状。事后知道房间里最重的保险箱都飞出来,砸在地上,旋舞移步。屋后美丽的松壑枫峦瞬间被刀劈斧砍,成了矮小丑陋的土渣堆。离我住房不到百米的小村庄三分之一被泥石流吞噬。邻近的著名阿苏火山也被惊扰了,睡眼微睁,吼了一声,百米火灰直冲昏月。万物都在急速改变,只有不如灯草灰的我无能为力。”
——“这是天地的交响曲。最震动神经的是一种死闷、低沉,连续不断的隆隆轰鸣声。极像低音鼓,无止境地敲打着。我分不清是地吼、山吼,还是天吼。在这吼声的衬托下,各个被砸下、抛起,甩动的物品,都以各种声音显示着它们的存在。主旋律无疑是房子。房梁、屋架在被撕裂、解体,但同时又在不屈地挣扎。发出惨烈的吱吱嘎嘎的狞叫。变形、扭曲、颤抖、跳动、摇摆。拔地而起的力量蹂躏着这栋1878年,即日本明治11年造的老房子。”
傅震作为熊本大地震的亲历者,两段描写展示着他的写作技巧。但我更看重的是字里行间所流露出来的乐观主义精神:
“车窗外乌黑一片,无休止的余震使万物都跳起了广场舞。停车场也在舞,中巴左右摇摆,上下耸动,我们的心跟着一起颤动。但我们明白这已经是当时最理想的状态了,只要山顶不塌陷,火山不爆发,我们一时半会死不了。既然死不了,就要求生,就要自救,就要争取外援。……黑夜漫长,漫长,真的很漫长。这是鬼门关前的等待,等待黎明,等待救援,等待生还。”
傅震身上还有一心,那就是“忧心”,对此心的最佳诠释自然是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那段话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在这本诗文集中,无处不在地体现着这种精神,这是一个兼具文心、童心、慈心的文化学人写诗作文的题中应有之义,例子就不再赘举了。 季春孟夏之交,天气清朗,赏析傅震兄的诗文,别有一番风味。于是随读随写,连缀成篇。是为序。
2017年5月1日于沪上盆葵精舍
《会心处不必在远》文字清新,感情丰沛,表达细腻,联想丰富,反映了作者的深沉文化内涵。如旅游纪事,既有散文留影,又有诗词抒情,不同体裁也有不同的表达。
傅震的文稿,一是读书咏史,其中尤见寄托情怀,甚而有峥嵘之心;另一类是旅途见闻。但两方面均在追求浓厚的文化底蕴。其读书谈禅,论诗品画,都与文化分不开,对于文史、宗教、艺术、时事都有广泛的涉略。率真、风趣、慈悲、童心等性情,在他的文字间不断流动。
散文与诗词的佳作,让人学会散淡人生!
傅震著的《会心处不必在远》分散文和诗词两部分。这本诗文集的“文心”,还表现在几篇带有学术性的散文中。他谈沈周,说唐寅,论徐渭,如数家珍,时有新见;而对最早的七言句式的考索,亦能道人所未道,在诗歌发展史的研究上是有一定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