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鹤动物文学精品系列》收录《黑焰》《黑狗哈拉诺亥》等多部作者最具代表性的著作,作者的作品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多项国家大奖,多次入选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目录等多种重要推荐书单。
格日勒其木格·黑鹤长期生活在草原深处,对牧羊犬、蒙古马、狼獾、夜鹰、驯鹿等形形色色的动物进行细致观察和研究,在作品中抒写这些自然生灵的内心世界、悲欢离合、生死命运,以及人与动物相依相融的关系。作者不动声色地展示这些生命的大悲大喜,深情地守望着草原的兴衰枯荣,思考和探寻着独特的蒙古草原文化。作者冷静客观的叙述中,蕴含着强大的情感力量,传达出深沉博大的悲悯情怀。
本册《黄昏夜鹰》为该系列之一,身体欠佳的老狼如何独自攻击性情暴烈的成年蒙古马?一头叫甘珠尔的牧羊犬如何在被捕后成功回归草原?吞吃牛仔裤后的驯鹿能否生存下来?
《黄昏夜鹰》收录作者格日勒其木格·黑鹤8部中短篇小说。
在《甘珠尔猛犬》里,猛犬都日波数次救过主人的命,当它年岁渐老,主人的儿子为什么要把它卖到城市?在《猎獾》里,猎犬萨合乐被牧人重金买下,却不让它发挥看护营地羊群的特长,而让它钻入深洞去捕获为害牛群的獾,它能否胜任这一工作?在《母狼》里,一头正在哺乳期的母狼,为了保护幼崽,在洞底忍受着猎人的刀扎枪捅,却纹丝不动,在鲜血流尽、气息奄奄之际,还在为幼崽哺乳。在《狼辙》里,一头瘸腿老狼为了获得生存机会,在食物匮乏的寒冬独自攻击性情暴烈的成年蒙古马,屡获成功,它究竟有怎样的制胜秘诀?
1.甘珠尔
“他们要保护草原上的蒙古牧羊犬。”
“有蒙古人的时候这狗就在看包撵狼,用他们来保护?”
“他们说把都日波②买回去好好地养。”
“养在哪儿?养在笼子里?都日波如果养在笼子里会死的。把你养在笼子里你愿意?”
“他们是搞科研……”哈德最后嗫嚅道。
“滚!”巴特尔①大喝一声,直接将端在手中的茶碗冲着哈德扔了过去。
哈德来跟巴特尔谈这事儿的时候,也是硬着头皮来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也没进毡包,就站在门口。
茶碗砸没砸中哈德,巴特尔没有看见。
巴特尔弯腰走出毡包时,哈德已经开着汽车驶远了。
“杂种!”望着远去汽车后面扬起的滚滚烟尘,老人随口骂道。但随后他意识到这恶意的咒骂竟然也牵扯到自己,不由得有些黯然。
毕竟,哈德是自己的儿子。
营地上那三头年轻的牧羊犬正从车后渐渐淡去的烟尘中浮现,意犹未尽地缓步颠跑回来。它们年轻,充满活力,无论是驶进营地的汽车还是骑着马匹的牧人,它们都会疯狂地追逐扑咬,而在离去时,它们也要兴奋地送上一程。有时,似乎是为了挑战自己的勇气,它们甚至会从高速行进的汽车前面奔过。那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受伤或者丧身车轮之下。但它们尚还年轻,偶尔的伤痛,能够让它们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经验。要成为一头草原营地上的牧羊犬,它们还需要积累大量的经验。
卧在勒勒车那边的都日波看到巴特尔出现,慢慢起身,走了过来。
都日波被巴特尔从甘珠尔庙附近的一个营地讨回来时,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巴特尔将它塞进蒙古袍,揣在怀里,整整骑了一天的马带回自己的营地。
巴特尔当时选它的原因非常简单。他跟着营地的主人去看小狗时,五只小狗正趴在草垛朝南向阳的地方暖乎乎地晒太阳,他一招呼,其他四只小狗立刻晃着小短腿傻呵呵地晃了过来,目光纯真得宛若从未有畜群踏足过的草原。只有都日波没有跟过来,它警惕地注视着陌生的巴特尔。巴特尔靠近,它甚至躲得更远一些,而在巴特尔伸手抓它的时候,它发出稚嫩的咆哮,用尚还细小的奶牙咬伤了巴特尔的手指。没错,这就是巴特尔需要的狗。
都日波已经在巴特尔的营地上生活了十三年,是头老狗了。
一头看护营地和牲畜的牧羊犬,很难有此高寿。在这荒寒的草原上,可能有一千种原因让它死于非命。幼小时可能因为传染病夭折,稍大些也许会被偷狗的人毒死或者枪杀,成年后在与偷掠营地羊只的狼群撕咬时,也可能随时殒命。它在还是幼犬时不知深浅地跟成年牧羊犬抢食,险些身首异处,身上被枪击中过两次,一条腿骨折过,肋骨也折断过,在与狼的厮杀中,多次被咬成重伤,最严重的一次肚腹被撕开,肠子都流了出来,巴特尔仅仅是将肠子装回到它的腹中,简单地缝合,它最终还是痊愈了。
挺过来就意味着一切。
多年以来,都日波一直卫护着巴特尔的营地和营地上的牲畜,每次驱赶侵入营地的狼,都表现出赴死般的勇猛,以这种与入侵者同归于尽的决绝凶悍确立了自己在这片草原上的威信。那些远远出现在地平线上的狼,只要听到都日波那随风而来的闷雷般的咆哮声,就会放弃侵入这个营地的想法。
都日波的后代已经遍布这片草原。走近这片草原上的很多营地,都能看到与都日波极其相似的高大牧羊犬,四腿粗壮,胸腔宽厚,头颅硕大,它们继承了都日波那古老东方咬狼犬的血统。在攻击狼时,它们习惯用结实的肩膀将狼撞翻,然后痛下杀口。事实上,那是都日波的标志性动作。同样,它们也继承了都日波那棕黑相间的漂亮毛色,以及两眼上方的金黄色斑点。
巴特尔站在毡包前向远方眺望,都日波蹲坐在老人身边,也若有所思地目视地平线,间或扭头嗅闻着老人的手。
都日波老了,除了在陌生人到来时象征性吠叫几声,提醒毡包中的巴特尔,已经很少追逐接近的车辆和马匹。
但是,都日波多年前凶猛扑咬汽车的场景,巴特尔仍然历历在目。那时候,它吠叫起来发出的动静总是震得人耳膜生疼,追咬那些进入营地的汽车和骑马的牧人,凶狠得像狼。有一次,在疯狂地追咬一辆汽车时,竟然咬爆了轮胎。轮胎爆裂时惊天动地的巨响所带来的影响就是,即使在很多年之后,人们依然愿意向初次进入草原的游客谈起那震撼心魄的一幕,作为草原上牧羊犬凶猛骁悍的有力佐证。
搞科研?想到刚才哈德提到的那些要购买都日波的人,巴特尔不由得苦笑。那些不过是打着科研旗号进草原找狗的狗贩子罢了。
前些年,有一段时间,很多狗贩子进入呼伦贝尔草原,大肆收购牧羊犬。那些狗贩子提出的价格确实诱人,以至于草原上一些闲人甚至成为专门的向导,帮助那些人进入草原最深处的牧场收狗。
那段时间,那些狗贩子频繁光顾巴特尔的毡包,就是因为都日波。
P3-6
十年
从2004年接力出版社出版我的第一本书《黑焰》,到2014年的《血驹》,我已经在接力出版社出版了十部作品,体裁包括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长篇散文集以及影像版和拼音美绘版图书。
十年,即使是以人类的生命来计算,也并不算短暂。
而一直以来,我衡量时间的标准,一直是我的狗。
在这十年里,我失去了我的威斯拉猎犬罗杰、阿雅和小屁,失去了高加索牧羊犬塔娜、猛汉和蒙克,失去了我的蒙古细犬小豹子。它们是犬,与人类的生命历程不同,我无法追随它们老去的脚步,但我不会忘记它们陪伴我的日子。
十年,我一直在写作,创作以呼伦贝尔草原和大兴安岭森林为背景地的动物小说作品。我努力想写得更好,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拥有了更多的经验。但我也发现,自己在增长经验的同时,写作并不会因为经验的丰富而变得容易起来,每一部新的作品,都要区别于以往的作品,要有不同,仍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在草原与森林之间,我从不缺少素材,但我已经学会越来越谨慎地落笔,尊重和珍惜这些素材,生怕自己自恃随时间而来的经验将这些素材浪费了。
无论我是否愿意,我都意识到,自己在创作中其实也正是在记录北方荒野的背影。草原上喜欢马的年轻人越来越少,骏马文化已经在渐渐消失;在森林中的狩猎文化,也不再存在。在时间的进程之中,这一切似乎无可避免。
在这十年里,我在呼伦贝尔陈巴尔虎旗的吉祥草原建立了自己的蒙古牧羊犬营地,在营地里繁殖蒙古牧羊犬的幼犬,将它们无偿赠送给草原上的牧民。这些年,已经有两百余只幼犬被我送往草原各处,谈不上保护,我只是希望以自己的些许干预,让这个古老犬种的血脉在草原上存留下去。蒙古牧羊犬尽管不入草原五畜(牛、马、山羊、绵羊、骆驼),却是一个草原营地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不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当我去草原深处探望自己的朋友时,远远接近营地时没有它们呼啸而来的身影。
在成年之后,我也发现,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很多东西。我再也见不到幼小时曾经可以没过我头顶的牧草,那时,我骑在自己的小马背上,平伸双手,掌心还可以触摸到草尖。无论我是不是愿意接受,我发现现在的人们判断一件事物时,更愿意用价钱而不是价值去衡量它的重要性。
记忆之中母亲的亲吻,黄昏的炊烟,抚摸一只幼犬,第一次骑上马背……这些,我怎样用金钱去衡量它们的价值?
在我的营地周围,建起了一个又一个旅游景区,夏天来草原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用长焦镜头扫视我的生活,景区的动力三角翼飞机每天在我的头顶轰鸣。我的这些猛犬因为无法外出,焦躁不安。
草原从未像今天一样繁荣。
还好,秋天终于来了。
秋风带来一丝清凉,夜里也能听到在夜空中迁徙的雁群的低鸣。
我在清凉的早晨起身,从犬舍里放出我的蒙古细犬。它们是古老的猎犬,愿意在旷野中奔跑,追捕在地平线上出现的猎物。我不狩猎,但必须满足它们对奔跑的渴望。我给自己的马披肩(因为双肩上对称如翅膀般的花纹而得了这个名字)备上那副布里亚特鞍子。
我骑马领着我的猎犬涉过营地后面的莫日格勒河,对岸就是陈巴尔虎旗牧民传统的夏营地,这里平坦无边。我只是轻打口哨,我的马已经一跃而出,后面跟随着我的猎犬。
这是草原的清晨。
2016年9月5日
我们在黑鹤的文字里,不仅看到了他对自然的崇尚,还看到了他对自然的敬畏。万物有灵,他用他的文字告诉我们这些对自然已经失去敏感,更失去敬畏之心的现代都市人。
——著名作家、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北京大学教授曹文轩
黑鹤对语言的色彩和音韵非常敏感,且很有分寸感,每一篇小说都闪耀着诗的文采,每一个字都打磨得闪闪发亮,充满诗情画意。
——著名动物小说作家沈石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