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我破衣烂衫,饿着肚子顺着波特兰大道往前蹭。这时,一个保姆带着孩子路过,那孩子把手上刚咬了一口的大甜梨顺手扔进了下水道。我停了下来,满含欲望的眼光罩住了那个脏兮兮的宝物。我的口水直淌,肚子里都伸出手来了,全心全意地乞求这个宝贝儿。但是,只要我刚一摇晃身体,想去捡梨,总会有那过路的一双双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我马上又站得直直的,好像没事人一样,从来没有在那烂梨身上打过主意。这样的戏码上演了一次又一次,我就是没有办法得到那个梨。我受尽煎熬,正打算放开胆量、撕破脸皮去抓梨的时候,我身后的一扇玻璃窗打开了,一位先生从里面发话:“请到这里来吧。”一个衣着华丽的仆人将我接了进去,领到一个豪华房间,里面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绅士。他们随手将仆人打发掉,让我坐下。他们刚刚吃完了早餐,看着那些残羹剩饭,我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在场,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但是人家并没有请求我品尝,我也只好尽力忍着。
这里刚刚发生过的事,我是过了好几天才明白的,但是现在我可以马上说给你听。这对老兄弟为了一件事已经有两天争得不可开交了,最终他们打算打个赌来一较高低——不管任何事英国人都可以靠打赌一了百了。
你也许记得,英格兰银行曾经发行过两张一百万英镑的大钞,用于和某国公对公交易之类的特殊目的。不知道是怎么弄到的,这两张大钞只有一张用过之后注销了;另一张则一直躺在英格兰银行的金库里面睡大觉。且说这两个兄弟聊着聊着,突发奇想:若是有一位有头脑且憨厚的外地人在伦敦落难,他在这里举目无亲,除了一张百万英镑的大钞之外一无所有,而且他没有办法证明这张大钞是自己的——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呢?大哥说这个人一定会饿死,弟弟说不一定会饿死。大哥说,不要说去银行了,不管在哪里这个人都没有办法花掉那张大钞,因为他会被当场抓获。两兄弟就这样一直争吵不休,后来弟弟说他愿意出两万英镑打赌,这人靠百万英镑大钞怎么也可以活三十天,而且进不了监狱。大哥同意打赌,弟弟就到英格兰银行把大钞买了回来。你看,英国男子汉就是这样,魄力十足。之后,兄弟两个在窗前坐了整整一天,干巴巴地等待着那个能消受大钞的人。
他们看着一张张经过窗前的脸。有些虽老实,但是聪明不足;有些够聪明,但是太过圆滑;还有不少又聪明又老实的,可是人穷得不够彻底;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赤贫的,又不是外地人——总是不尽如人意。就在这个时候,我经过了。他们确定我具备这样的条件,于是一致选定了我。可我呢,正等着知道叫我进来做什么。他们开始问一些有关我个人的问题,很快我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他们告诉我,我恰好符合他们的要求。我说,我从心眼儿里感到高兴,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时,两人当中的一位交给我一个信封,说只要打开就知道了。我正要打开,可他又不让;要带我到处仔细看看,不要草率行事,也不可慌慌张张。我只好揣着一肚子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感觉向外走,他们明摆着是自己逗乐,耍着我玩;不过我还必须顺着他们,这时候的处境容不得我对这些阔佬大亨耍脾气。
本来,我可以把那个梨捡起来,明目张胆地吃到肚子里,但是现在那个梨已经无影无踪了;就因为那倒霉的差事,梨丢了。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对这两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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