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生活:酸甜苦辣,叙写世间感人篇章。
洞察细节:每个脚印,都能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品质文章:入选中小学课外阅读教材;作为各类语文试卷阅读题。
“傅菲作品”是又一部以故园、生活和自然为描写对象的系列散文集,流淌着生命的温热与炎凉,从那带着体温与悸动的文字中,可以触摸到傅菲对生命与生活的深度体察以及,对故园与亲人的强烈感受,散文叙事与抒情自然相融,灌注了饱满鲜活的生命汁液,充满了爱与慈悲的力量。
《通往时间的上游·感恩生活卷》是傅菲作品系列之感恩生活卷,收录了作者有生活感悟类的散文二十余篇。这些文章大多书写作者的日常所思所见,从生活的细节中捕捉感人瞬间,从而生发独特的心灵感受,充满哲理的意味。这些文章短小精悍,适合于学生阅读。
本辑“傅菲作品”共分三册,分别为《亲近自然卷:万物柔肠》《回望故乡卷:瓦屋顶下》《感恩生活卷:通往时间的上游》。
《通往时间的上游·感恩生活卷》收录了生活感悟类的散文二十余篇。这些文章书写作者的所见所思、所闻所感,往往从生活的细节捕捉感人瞬间,从而生发独特的人生体悟。每篇文章寓情于理,充满爱与慈悲,又处处闪耀哲理的辉光。文前提炼精句,页末留白,便于读者笔试。
时间的渡口
废墟,不是湮灭,不是损毁,而是一种唤醒,是一种对久远而去的生活方式的追寻,是对强大生命的再次勾写。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我迷恋上了废墟——残存的村子,被挖掘的坟墓,一座破旧的瓦舍,荒芜的茶园,空无一人的林场,废弃的矿山,岩洞里的旧居,倒塌的城墙,长满荒草的老院子,高耸孤独的石柱,长长的潮湿门廊,苔藓青绿的屋檐,荷花凋敝的花园湖泊……
我去过咸丰县土家族土司城,去过北京圆明园,去过鹅湖山下的鹅湖书院,去过瑞金九堡密溪,去过高昌回鹘故国都城……一切的废墟,都让我神往。我迷恋那种被时间掩埋的气息:漆黑的瓦砾断裂在屋檐下,秋日硕大饱满的红柿悬挂在枝丫直至腐烂,断墙上的凉粉藤比木棍还粗,蜘蛛在天井结网,蛀虫噬咬的木质粉末从横梁纷纷落下,雕花门窗透射的阴暗之光,剥落了石灰粉的墙画——我似乎能听到旧年的深夜脚步声,踢踏踢踏,促织在墙缝里嘁嘁嘁地叫,燕子在房梁上唧唧唧地喂食幼鸟,病人在厢房里低低地呻吟,琅琅读书声从后院传来;我似乎能看到渐渐暗下去的烛火摇曳,晾晒的衣裳散发米汤味,落霞撮下一抹淡绯色,廊檐下的摇椅咿呀咿呀地摇,木楼上的待字闺秀在绣花……
站在废墟面前,我的心一阵阵荒凉,收缩。时间的洪流,从远古时期滔天而来,卷起浑浊的浪花,寂灭而去。滔滔的浪涛,哗哗哗冲刷着我们。远去的先人,会回到我们跟前,诉说着沧桑的生活,以及亘古不变的生命定律。
废墟是另一种无声的讲述。
我又一次走向废墟。丙申年农历十一月十一日,我去了横峰县港边乡,看了三栋厅、两栋厅、灵西张氏老屋、徐氏宗祠。栋厅是港边人对老屋的称呼。三栋厅是指有两个大天井三个厅堂的老屋。江南的老屋,建构大体相同。大门槛进去,一个厅,再进是一个大天井,天井进去是大厅,三进天井,天井进去是大厅或家庭戏台。厢房安排在两边,廊檐连接,楼上有阁楼。天井分大小,大天井连厅,小天井连别院。我见过最大的老屋,是郑坊徐家大院,共二十四间天井,陌生人进去,根本找不到出来,像个迷宫。“文革”期间,徐家大屋四分五裂,毁得不成样子,仿佛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三栋厅、两栋厅、徐氏宗祠,同在一条街上,与灵西张氏老屋相似,均无人居住,建筑也大体相仿,均建于两百余年前,也都是“回”字形两层瓦屋。长长的木质廊檐,木梁雕花,高高的笨拙门槛,天井由石板砌起来,圆柱比我腰粗,飞檐翘角,石灰粉墙画依稀可见。三栋厅是规模较为庞大的老屋,凸显当年屋主显赫的身份。进门大厅,堆了很多日常生活用具,如打谷机、石臼、饭蒲窠、喷雾器。过了天井,屋舍洁净起来,竹椅子摆在厅上,仿佛坐过的人还没走一盏茶时间。木雕和方格窗花纹,还是两百年前的样子,只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厢房与厢房之间的风弄,看起来像一条时光隧道,黑暗又清晰。窄窄的半圆顶弄门会让我们看见:蓝衫飘忽,走出去的人,都不回来。饭厅里的八仙桌还在,虽然开裂,但摆放齐整,随时等人上桌吃饭。一栋大屋建四代,大屋不仅仅是屋舍,还是一个家族的繁衍史、生命史和生活史,更是心灵史。先人用木头、石板、木柱、瓦,书写自己或几代人的生命影迹。一代代的人,走出老屋,分枝散叶。二十余年前,三栋厅居住的人,已陆陆续续外迁,把大屋空了出来。我们走进去,木质腐朽和地面潮湿的气味,夹杂在陈年的灰尘里,给人晕眩感,光线一下子变暗。
每次看大屋,我都很少说话。初冬,在温州乐清市南阁村,看明代名臣、藏书家章纶故居,我完全沉默。故居破败不堪,门窗结了笸箩大的蛛网,木板和横梁开始腐烂,水渍深深塌陷在木纹里,后院的水井被荒草覆盖。我看着红艳艳的美人蕉和茶花,有说不出的悲伤。门楼空地上,鹅卵石铺起来的地面,还保留着原始的铺设丁香花图文。人被时间淘洗得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看完港边几栋大屋,已近薄暮。气温乍寒还暖,不远处的丘陵像宣纸上的水粉,色调和暖,起伏有致。田畴淡淡素白淡淡素黄,港边河九曲而过。河边的芦苇花随风飘落。我站在街上,看看老屋,看看新修的街道,恍如隔世。
废墟,会唤醒人对远古生命的记忆,会吞没我们——时间那么强大,我们怎么有能力去抵抗呢?在废墟面前,我们从来都是绝对的渺小和孤独,那里曾有人欢笑和痛哭,曾有人出生和死亡,曾有人在厢房里读书相爱,曾有人在黑夜中默默独坐。他们走出高高的门槛,穿过村前的溪流,去了遥远的他乡。他们坐在戏台前,看戏。他们把木柴一斧一斧地劈开。他们开荒。他们夭折。他们殉情。他们喝着醇和的米酒,烤着火炉。他们伐木。他们把猎物挂在廊檐之下。他们掘地为井。他们种瓜得瓜。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们就是我们的前世。
是的。废墟,不是湮灭,不是损毁,而是一种唤醒,是一种对久远而去的生活方式的追寻,是对强大生命的再次勾写。废墟有时间的品质,它是时间的再次呈现,呈现时间掩藏起来的人和事,呈现灰尘之下的声色光影,呈现并未消失的文明史和美学史。
我热爱废墟,每一个废墟,都是时间繁忙的渡口。渡口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匆匆过客。 凝视废墟,就是凝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会告诉我,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什么,什么才是最好的一生。
P19-24
爱它温热,更爱它炎凉
逆赣东北饶北河而上,于灵山北脚,有方圆十里盆地。阡陌纵深处,薄雾漫溢,涧水叮咚,六百余人家藏在山底下。巷弄逼仄,深黑,木格窗户挂着蒙尘的蓑衣。村中有一棵最大的樟树,约三人合抱,树下有一栋泥墙黑瓦的旧房———这就是我故园的心脏。我出生于此,成长于此。是的,我的文字从没离开过我人生的两个界面———村和市。
村是枫林村,市是上饶市。把两个界面血脉相连的,是一条鱼群拥挤的饶北河。这是我人世间的全部。我已过不惑之年,已然体悟诸多人世间的奥密,我越来越爱它的温热,也更爱它的炎凉。人世间如大地的胸脯,温热时,草木葱茏,山花烂漫;炎凉时,墙垣废弃,柔肠百结。当我明了这些秘密,我把灵魂的重心垂直向下,紧贴大地,像屋檐水一样贴着墙根流向草根聚集的地方。长满荒草的瓦窑,倒塌多年的铁匠铺,藏在内袄里包着硬币的破油布,向晚时分从河边归来的送葬队伍,一双鞋帮补了又补的小脚布鞋……我愿意把手捂在他们或它们的脸上,把他们或它们的体温汇流在涓涓的蓝墨水里。
被生活所吞没的,被命运所戕害的———这些淹没在水底下的人与物,再次告诉我,何谓时间的遗址。我发现其中的隐秘部分并以自己的方式,让他们或它们复活。我以大量的细节把人物还原到生活的轨道上,让人物自己运行,直至终结,而不褒贬臧否。生活修改每一个人的脸孔,时间又把尘间痕迹一一抹去,时代的暴雨冲刷每一垛安静的院墙。而无论是谁,都那样渺小,像水流中的泥胚,几个漩涡之后,荡然无存。“遗迹”成为我们生命史的悲凉隐喻。或许我所做的是同样苍白,但我无愧于我的血脉。这两个界面之外的,便是我热爱的大自然。我每次走入大自然,便会忘记自己,会觉得自己是其中的一部分,和一株草一棵树没什么差别。大自然不仅仅养育我们,滋养我们心灵,还给我们确立美学价值。
我热衷于寻找被眼睛所忽略的部分,被生活所遗忘的部分,被时间所掩盖的部分。我从中寻找人性之绚美,生命之苍凉,生活之多艰,自然之启悟。我大多写生命之痛、时间之痛、生存之痛。我始终感受到我的胸口,有碾压感。因为人世过于薄凉,所以我愿意温暖地细致地描述。人世间,我爱它的绚丽,更爱它的不为人知的苦难;爱它喜怒哀乐,也爱它生老病死。
这个书系分回望故乡卷、亲近自然卷、感恩生活卷,收录了我多篇进入各省市中、高考语文模拟试卷,以及初、高中课外阅读教材的文章,如《纸上的故乡》《土屋》《丑合欢》《蒌蒿满地》等。期待这几本小书能让大家喜欢,也能为学生朋友的语文阅读提供帮助。
傅菲
2017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