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害怕了,夜深入静,这样的话让我心惊,母亲仍在电话里不住地说着,语调却忽然变了,低沉而平静:
“我其实是个数学家,没人知道我的才能,说出来他们会打死我,可我是数学家,我在裁衣服时心里有一个透亮的太阳,我精打细算,针线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我知道每件衣服有多少针眼、多少线头、多少改动,几寸、几厘米、几毫米,没人信的,连你也不相信,可你的数学怎么就没有继承我呢?也怪我,太忙,没时间教你,你就荒废了。我也伤心,后来一想,也好,不要做数学家,一件衣服能赚多少钱呢?会有陈景润那样的工资吗?不过陈景润也穷,你看他瘦的,像整天吃不饱饭。”
“……知道现在有一种高科技吗?在你肩膀上拍一下,就会把精气吸走,你会迅速老掉,而对方就变得永远年轻,所以,你出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当然,最好不要出门。”我说我不能不上班啊,她说:“嗯……班还是要上的,但不要出门。”我挂了电话,关了手机,躺下来,望着黑暗里的天花板,流下了眼泪。那些隐身人抓走了,关在一个黑屋里。我耳朵有声音,她在喊救命,你快去救救她呀……”
我有些害怕了,夜深入静,这样的话让我心惊,母亲仍在电话里不住地说着,语调却忽然变了,低沉而平静:
“我其实是个数学家,没人知道我的才能,说出来他们会打死我,可我是数学家,我在裁衣服时心里有一个透亮的太阳,我精打细算,针线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我知道每件衣服有多少针眼、多少线头、多少改动,几寸、几厘米、几毫米,没人信的,连你也不相信,可你的数学怎么就没有继承我呢?也怪我,太忙,没时间教你,你就荒废了。我也伤心,后来一想,也好,不要做数学家,一件衣服能赚多少钱呢?会有陈景润那样的工资吗?不过陈景润也穷,你看他瘦的,像整天吃不饱饭。”
“……知道现在有一种高科技吗?在你肩膀上拍一下,就会把精气吸走,你会迅速老掉,而对方就变得永远年轻,所以,你出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当然,最好不要出门。”我说我不能不上班啊,她说:“嗯……班还是要上的,但不要出门。”我挂了电话,关了手机,躺下来,望着黑暗里的天花板,流下了眼泪。
如果不是陈杰,我想自己是很难渡过这个难关的。最近做的梦很乱,而且都是“反的梦”,里面有一个场景:陈杰冷笑着,一句话没说,转身向黑暗里走去。梦醒后,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越想越不安,于是决定下床梳洗,做早点,以此割裂开那个梦的影子。当我打开iPad,浏览了一下新闻之后,我又渐渐回到现实来丁。
我不知道陈杰是否真的爱我,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我并不期许那飘忽游弋的爱真的可以持久。初春了,我会在外面偷偷摘下几枝梅花和桃花来,插在玻璃瓶里,端详些许时候,然后缓缓地轻轻地就近闻它们的清香。虽然这是我自小以来的习惯了,或是说成为少女以来的习惯,但我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像新发现似的感到第一次领略了初春花朵的芬芳,那是何等嫩弱又明晰的清香啊,那分明是一种处在孤独状态或孤独空间里面的清香,稍离远点,半尺之遥,香味就闻不到了,花就不再是香的花了。然而,在之后的一个礼拜里,那种嫩香渐次变老、变浊、变重,变得面目皆非。它背叛了几天前的它;或是相反,几天前的它离它而去。我能期待最初的嫩弱的、轻柔的“气质”持久和不变吗?我还不至于那么傻。
我们并不经常见面,他的电话也不多,隔几天一个。说来有些好笑,我呢,每次电话响了,一看是他的,便高兴了,觉得生活并非不堪,转瞬间又觉得自己像在旁观自己的“高兴”——我毕竟不再是少女了,虽然依旧羸弱,情感上并非那么“嫩”了。大多数少女的初恋我想都是在幻想中消磨掉的,爱的“清香”多半没有真实对象,也许我想多了,因为我不得不承认陈杰的电话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每次他打电话来,不管在干什么,我都会立刻放下,跑出去见他。
然而他每次跟我做爱的时候都要戴套套,即使是在我安全期的时候。我说,不用戴了,今天我是安全的。他看了我一眼,又把套套戴上了。我想他可能是不信任我,怕我骗他,故意说错安全期,然后让自己怀孕,逼他结婚。我真想说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爱他,所以不想占有他,因为占有总是要有个终结的;而那个终结,没有一个是好果子,我怕吞食苦果。可是爱情麻烦就麻烦在让人不断地产生占有的欲望,占有无望,苦果就在那里等着了。
每次见面后,他开车把我送回,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车影。我才发现自己是一直没动地站在那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孤零零的,甚至是卑微的,就像路边的垃圾桶,它天天立在那里,只有在扔垃圾的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它的短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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