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应该离开我们的那一天,艾迪和我醒来时听见新闻主播正在轻声地叽里咕噜播报着什么。我们蹑手蹑脚地从凯蒂和哈莉身旁经过——俩人都还睡着呢,然后溜出我们共享的卧室。
戴文在楼下坐着,正是破晓时分,半明半暗,他眼睛紧盯着那台微型电视。屏幕在客厅投下奇怪的、闪着亮光的影子。没见到其他人。
“他们还没走,是不是?”艾迪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凑近戴文,也坐到那个高低不平的长沙发上。他眼睛没离开电视,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人在哪儿?我问,艾迪正要大声重复我的问题,这时亨利的卧室门打开了,正好做了应答。
亨利冲我们微笑,他的牙齿在深色皮肤的映衬下闪出一道白光。“我以为昨晚我们已经道过别了,所以你们用不着起得这么早。”
他随身只带了一件小行李箱。我们逃离安绰特时他的大部分东西都扔了。我想象警察找到那些东西了,用步枪扫射他的笔记和写了一半的文章。现在他们应该明白了要监视他。一个外国记者生活在美国面临许多危险,在海外的朋友和家人的压力下亨利终于让步,准备及早飞回国。
他斜靠在沙发靠背上,好看清楚电视。“又是詹森?”
戴文点头。这是一个旧片断。过去几个星期马克·詹森做了好多演讲和访谈。有关双生人。有关波瓦特。有关国家的总体安全。
很难将他在电视中面对世人的样子——处变不惊,得体自信——与艾迪和我扭伤脚腕之后想要将我们带离波瓦特的那个人联系起来。爆炸之后那个人从废墟中挖出我俩,他眼神狂乱,衬衣上沾着血。
每当我看见他,就感到肩上隐隐作痛——他的指甲那时曾掐进我们受伤的皮肤。“那个男孩在哪儿?”他冲着我们喊,“杰米·科塔在哪儿?”
“他是想控制局面。”在不了解戴文的人看来,他好像对整件事感到厌烦了。但是我捕捉到他的眼睛敏锐地追随詹森的一举一动的样子。戴文往往是我们之中最具观察力的,因为他举手投足间仿佛世界只是一幕不大有趣的皮影戏。
“似乎控制局面不是詹森该管的事儿。但我猜他应当是双生人问题的专家。”亨利直起身,戴文终于将眼光从电视机挪开。他的脸保持着惯常的湖水般的平静,但是当亨利说“好吧,我估摸着该走了”的时候,它泛起了涟漪。戴文和赖安醒得早,但是凌晨四点早得有点过了头,这时候起床不会只是心血来潮。
“给——”亨利手伸进口袋,取出卫星电话,递给戴文,“你记得怎么用,对吗?”
戴文已经把手机拿在手里转来转去,查看那差不多是手掌大小的屏幕,微型键盘,以及与计算机连接的端口。他边摆弄天线边点头,然后抬头回看亨利。“你不用吗?” 亨利耸了耸肩。“用不了几天我就到家了。我已经给我的人说过在我到之前别等我的电话。另外,我需要一种与你们大家保持联系的方式,”他微微笑了一下,“不过,要小心。这些东西并不是没办法追踪,要是政府起了疑心。要限制通话次数。而且别让赖安给拆掉了,他也许没法再弄回原样。”
戴文差点就要咧开嘴笑了。“我能弄回原样。”
我在大脑的那个角落里偷着笑,想知道赖安对此是怎么说的。
后门开了,艾米利亚和彼得出现了。见到艾迪和我立在那儿,艾米利亚似乎并不吃惊,彼得却扬了一下眉毛。
“我们走吧?”艾米利亚说着,把外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她和苏菲,自告奋勇开车送亨利去下一个州找他的联络人,她们争辩说自己是最佳人选,因为新闻上没有出现过她们的脸。还有凯蒂和妮娜同样没有被曝光。
杰米的信息已经在媒体上流传了数月。在我们所有人当中,他是詹森最急于找到的那个——诺南德的医生手术剥离了他的第二灵魂时,这孩子大难不死。
但詹森也在波瓦特看见了赖安和莱安纳医生,当时我们想制止爆炸,然后他们过来救艾迪和我。他一定是凭直觉意识到哈莉会和她的兄弟在一起,而且警察突袭将会发现把亨利和彼得列为嫌犯的充足罪证。
让他们全都因为爆炸事件而受牵连,这令我痛苦。
“路上小心。”彼得说。他和莱安纳医生将和我们一起待在安全之家这里,以防出事。那个词现在每时每秒都悬在我们的生活里:以防出事。
亨利最后一次看了看我们和戴文,像是他想记住我们的容貌。
“祝平安。”他说,走向门口与艾米利亚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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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强烈渴望认可的新颖故事;技艺娴熟,描述栩栩如生。
——Lissa Price,畅销书STARTERS作者
令人震惊的独家故事重新定义了人类的含义。
——Lauren Destefano,《纽约时报》畅销书WITHER作者
凯特·张用独特的写作技巧,创造了独一无二的小说主人公视角——被束缚在同一肉体中的两个灵魂的其中之一,这种被迫的亲密关系让人感到新奇,十分期待她的终结篇。
——Kirkus Reviews
超常的想象……张的作品引人入胜,一气呵成。
——School Library Journal
这种一体双生的两个灵魂对控制权都充满野心的设置十分有趣,这甚至可以为立法改革提供借鉴。
——Booklist
追忆童年,很少有人比得上我。一般说来,人们长大就有了自由;我却失去了自由。
我是隐性人,生来比艾迪弱。每每当我们争着要为共有的躯体做主时她总是赢。她注定会赢,而我必输,前途已写入我们的基因。
我们十二岁的时候,我似乎即将落入隐性人注定的命运:消失。但我并没消失,只是失去了一切自由:不能说话,无法走动,无权得到他人的认可,除了与我共享躯体的艾迪之外。
因此我对童年记得很清楚。因为尽管长期受到约束,那却是我对自由仅有的记忆。
直到遇见丽萨、哈莉、赖安和戴文,我才开始思考未来,而不是过去。他们也是双生人。他们明白藏在暗处生活意味着什么,还教我如何重新掌控自己的躯体。
可现在,我们全都再次被迫不停地奔波,为了安身,东躲西藏。我重拾儿时记忆,想起那万般好处,种种温情,在陈年往事中寻得安慰。
想什么呢?一天夜里艾迪问我。我们都被塞进车里,彼得开着车,莱安纳医生坐在旁边。我们其他人坐在后面两排,肩膀挨肩膀,挤作一团,车窗摇上来,关得紧紧的,把冷风挡在外面。
罗盘星。我说。
我的童年回忆也是艾迪的回忆。我们被劈成两半,相依为命,一个双生人,活在一个不给双生人合法身份的国家。
知道罗盘星的时候,我们还不懂这些,因而那段回忆弥足珍贵。那时艾迪和我三四岁年纪,我们全家去野营。我们的小弟莱尔还没出生,所以只有我们四个人:妈妈、爸爸、艾迪和我。
我记得第一次在山中吸着清新的空气所看见的星星的样子。此前我们这些孩子看惯了城市的夜晚和灯光。那些星星大得让我们吃惊。
记得吗?我说,过去我们露营时爸爸总给我们讲那些星座,不过他老是……
老是一点也想不起罗盘星的故事。艾迪说。她的微笑将我们的嘴唇拉成一条弧线。那是在我大脑边缘的一种温暖,在那里我把握十足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就像感受自己的心跳一样。我记得。
我们陷入回忆,当大路飞驰而过时以回忆相互慰藉。
一切太快,一周过去了。接着是一周又一周。艾迪和我慢慢可以走路了,我们脚踝和身上的伤痛以及最后几天在安绰特的痛苦回忆也渐渐消退了。波瓦特研究所的爆炸——警察突袭——穿过昏黑的街道仓皇逃跑——这些记忆永远不会彻底放手,将一直缠着我们。但是我们试图用幸福的回忆遮掩住那些痛苦。
艾迪和我引着大家讲故事。四处藏身,不知身在何方,几乎无事可做。刚开始我们一直看新闻,但电视屏幕显示出我们的脸的样子以及我们的名字,不厌其烦地播报我们的罪行:兰开斯特广场“爆炸”和波瓦特爆炸。过了一段时间,恐惧和不安潜入我们的内心,侵蚀我们。艾米利亚说:“他们老是讲同样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把它关掉行吗?”
于是就关了。不过呢,我们却聚在楼上的走廊里,或是围在餐桌旁,或是躺在露出线头的长沙发上。如果是由赖安和我做主,我们就试着挨在一起,互相取暖,我把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寻求那种有人在一起的安慰。
我给他们讲莱尔和纳撒尼尔出生那天的事儿。艾迪和我只有四岁,但我们忘不了那幸福而紧张的忙乱场面。婴儿裹在蓝布里。妈妈生的不是女孩,这让我感到一阵失望。
我没给他们讲那天纳撒尼尔逐渐消失的事儿,人们觉得正常,因为他是隐性人。也没说莱尔生病那天的事儿,他们急匆匆地送他去医院——他脸色苍白,一个小孩子,吓得说不出话。
我们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伤心事免谈。
那种事已经太多。
关于赖安的过去我知道很多,但是再听一遍也无妨。乡下巨大的老宅子,穆兰一家搬到鲁普赛德之前就住在那里。古老的地板咯吱作响,图书室永远满是尘土,那块连成一片的田地里长着齐腰深的草,黄昏玩战争游戏时正好作掩护。哈莉或是丽萨插话补充几句,要不就抱怨说他没有完全说实话。赖安表示抗议,但他微笑着, 我知道他并非真的介意。哈莉或丽萨的插话把我们逗笑了,现在的笑声可太珍贵了。
莱安纳医生被大伙哄着也讲了个故事。起初,她只是说了些自己年轻时的事儿——倍受呵护的童年时代零碎的片断。我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皱纹,试图想象出二十年前她小时候的样子:不是一个妇人,而是一个名叫瑞贝卡的小女生,她那少年老成和过分严肃的面容让大人们觉得好笑。她知道她的兄弟彼得所隐藏的那个秘密,却严守死防着。
最终,我们用甜言蜜语套出了有关她在医学院上学时的趣事。不过我们得小心,不要问她有关离开医学院以后的事儿。莱安纳医生将药品方面的研究与她擅长的神经学紧密联系起来,为此她进入诺南德精神病康复医院,在那儿她遇到了杰米,然后是我们其他人。在那儿艾迪和我说服她背叛同事,帮我们逃跑。
大家最喜欢亨利的故事,因为他见识过这个世界。特别是杰米,当亨利描述他所去过的地方、经历过和写过的事情时,他就盯着亨利的那些地图钻研。
“你写过我们吗?”一个有关中东的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凯蒂问。亨利在那里待了两个月,追踪我们从未听说过的两个国家之间的边界战争——我们在学校里上课时所教的那些过时的地图上根本就没有。
“我的意思是,专门关于我们的。”
亨利笑了。“没有提名字。那样更安全,以防备东西被人截住。” 不知怎的,我从来不曾冒出过这种想法。我知道亨利跑来这里是为了报道美国双生人的困境,通过卫星电话——比电话还要小的微型计算机,我认为——发回文章和信息。不过我却没想到他的故事一点也不笼统。
这个想法我一直有。外边那里某个地方,或许有人听到我们的故事,或许仅仅是——早晨喝咖啡时的一个故事,或是晚餐时起个背景的作用。仅此而已。
很奇怪,是不是?我对艾迪说。
你想多了,伊娃。她回答。
但这由不得我。好多年了,那时我还没有重新掌控我们的身体,我什么也干不了,除了思索和想象。这会儿,我想象生活可能会是怎样,如果艾迪和我生在大洋对岸的某个国家,在那里双生人受到认同,属于正常。
或者要是艾迪和我在五岁时“解决”了,又会怎样?我会消失,艾迪的生活会大不相同。没有医生预约,没有治疗专家,没有药物。操场上没有侧目回避。没有老师的窃窃私语。没有诺南德精神康复医院。
没有哈莉和丽萨,没有赖安和戴文,就没有那之后我们遇到的所有人。
艾迪和我离家去诺南德才不到一年,生活却已经天翻地覆,很难想象出我们的未来将会怎样。当初若是我们守住秘密,就没人知道我的存在,可是艾迪脑袋里的灵魂,喊声太大,包不住。
现在我们有许多时间坐下来思考。不过聚集美好的时光,回想我爱的人们和与他们在一起的精彩瞬间,心里甜蜜蜜的。
我的母亲和父亲,我确信他们依然爱我。
我弟弟,莱尔,我对自己说,他已经做了政府向我家里人所许诺过的肾脏移植。
我又想起了塞宾娜和乔希,回想她们坚定的眼神,她们只消看我一眼就会在我体内注入信心。我眼前现出科迪莉亚和卡蒂笑的样子,头向后仰,淡淡的金色短发在光亮中轻若柔羽。我打定主意,只想克里斯托弗的柔情时刻,他那鲜亮的盔甲上有条裂缝,透露出他过去的零碎散片,一路掘进他的内心深处。
我看见杰克逊——杰克逊和文森,诺南德医院的邮递员,他们告诉我心存希望。
我本不该去想我们和塞宾娜那帮人一道做过的那些事。我们用自制的爆竹在兰开斯特广场造成的混乱场面。我们帮着制定的炸掉波瓦特研究所的计划——那时我们不晓得,塞宾娜想要炸开的不只是钢筋水泥,她还想要当晚那些官员的性命。
当我们发觉时,想制止那一切,于是内部出现纷争。
我们付出了代价。
伤心事免谈。那是规矩。
凯特·张著的《双生战记之解放汉斯》讲述:要是艾迪和我在五岁的时候“解决”了,又会怎么样?我会消失,艾迪的生活会大不相同。没有医生预约,没有治疗专家,没有药物。操场上没有侧目回避。没有老师的窃窃私语。没有诺南德,没有波瓦特,也没有汉斯……
美国销量过百万的科幻小说;一人双魂的奇妙世界!
《双生战记之解放汉斯》作者凯特·张用独特的写作技巧,创造了独一无二的小说主人公视角——被束缚在同一肉体中的两个灵魂的其中之一,这种被迫的亲密关系让人感到新奇。
我们共栖一具身躯,艾迪和伊娃,伊娃即艾迪。
艾迪和我,我们是双生人,我们要为了自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