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热爱诗歌的人都知道贾岛与韩愈“推敲”的故事,也都知道贾岛“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的孤绝。无论韩愈还是贾岛,对遣词派字如此这般地执着,就是为了诗歌的“创造”。当然,此类“创造”的故事古今中外不胜枚举。
诗人写作是创造,是独创。独创,不允许寄生;独创,必须咬破罩住自己的他人的茧衣而蜕变振翅。独创,是诗人高度的精神自觉,是打开或参破那些沉默的、不常被倾听的事物与情感,做诗人自己的有力发现和见证,是展示现实社会的真实图景,呈露诗人自己的幻象,进而表现诗人自己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想象力与创造力,最终还是要靠“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语言做载体,才能得以有效地传达。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故乡。”海氏的这个“语言”“存在”都应该是自己的“打开”或“参破”。
我之所以强调“自己的”,是认为复制他人的情感和词语比制作艺术赝品以牟利更加可耻。
我们希望看到的诗歌作品中,贯穿着诗人自己的灵魂,能听到诗人自己的精神言说。
有人曾担心,网络平台会消解掉诗歌的创作难度。其实不然,网络平台对诗歌意识的普及,对当下诗歌写作的多样性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只要不被虚荣和名利左右,无论在哪个平台创作的诗人,都是当下蓬勃发展的诗歌创作中的一分子。对于一个有着创作禀赋、经历过知识训练的诗人,从网络平台出发,可能是走向诗歌高远处的捷径。因为网络的开放性,会使诗人更自觉地坚持原创、独创。
杜甫先生说:“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是要告诫诗人:坚持自我情感的真实,寻找带有诗人个体密码的词根。
十七
一次诗歌会议,我应邀坐在主席台上,主持人介绍时,说我是著名诗人、评论家云云。我很汗颜。我是评论家吗?编辑有评论家的功能,但绝不是评论家。
我认为,一个评论家是要有“许可证”的。孔子编了《诗三百》,也没有当成评论家。他老人家教学生时,不讲修辞手段,不讲美学意义,仅是唱唱读读,让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可以肯定,孔先生的弟子们,对诗歌这门课外行多,所以才“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当孔子的学生子贡问他:研究诗歌,是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吗?孔老夫子听后才摇头晃脑地说:是啊!“始可与言诗已矣。”用现代汉语说,就是:研究诗歌“要像对待骨、角、象牙、玉石一样,切磋它,琢磨它”。孔子说:“你能从我已经讲过的话中领会到我还没有说到的意思,举一反三,我就可以同你谈论《诗》了。”
看看,孔先生对评论家的要求是能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能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情怀和境界的人,才可以论诗。这“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能力,就应该是评论家的“许可证”。
我这个编辑,在编发稿件时,不会与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自己切磋与琢磨。所以,我不是评论家。也就是说,编者体现的都是编者本人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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