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高速公路的狼
我是在七月的一个早上发现那头横穿高速公路的狼。
我骑着越野自行车长途跋涉了一天，傍晚时把自己的的营地建在一个小丘上。早晨，我从帐篷里钻出来，把在夜里被露水浸湿的睡袋搭在帐篷上晾晒。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在清爽的风中，如绿色波涛般起伏的广袤无边的草地上，所有的草叶都点缀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片珠光闪闪的海。蒙古百灵轻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草地上方，伴随着它们的优美身姿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啼鸣。
也许因为我选择搭帐篷的这个小丘的位置地势较高，从这里我可以一览无余地俯视横亘在草地上的一段银灰色的高速公路。这段路通向我骑越野自行车旅行的终点站——额尔古纳右旗的拉布达林。
应该是一只清晨刚刚出来巡猎的草原鹰吸引了我的视线，当我收回目光时，看到了那头从河谷里疾奔出来的狼。或许是因为草太高，它奔跑的速度又太快，我感觉它简直像幽灵一样在草尖上浮动，就这样向高速公路飘去。
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头附近的牧民饲养的牧羊犬，但是当我从帐篷里的背包中取出三十倍的望远镜对准它之后，立刻修正了自己的判断。草地上很少见到这种立耳的短毛牧羊犬，长期以来牧民们都饲养那种带有藏獒血统的长毛垂耳牧羊犬。
这是一头已经成年的灰狼。
这样骨架硕大威武的灰狼已经很少见了。因为已经换上了闪烁着金属般光泽的银灰色夏毛，它看起来略显消瘦。毛茸茸的尾巴僵硬地拖曳在身后，尽管它在义无反顾地奔跑，但全身上下仍然保持着野地狼族特有的警惕。一头牧羊犬是不会这样奔跑的。
跑到高速公路边的铁丝网前，它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向这边我所在的位置张望，我想是色彩艳丽的帐篷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在望远镜淡蓝色的视野里，此时我可以更清楚地看清它的样子，全身为一种淡灰色，但是两肋间夹杂着椒盐黄色，背部则渗透着河岸般明亮的黑色。
很漂亮的一头狼。从它的体形，我判断它应该是一头公狼。
它一动不动地翕动着鼻子向这边注视，仔细地品味着空气中迥异于草地的特殊气味。我目测了一下，我与它之间的距离大约不到两公里，其实任何一头正常的狼都可以凭借自己高度灵敏的嗅觉，觉察到三公里之外猎物的活动。不过，早晨的微风是从它那边向我这边吹过来的，所以我不会带给它更多的气味。它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草地清凉的晨风中，仔细地分辨着可能存在着危险的气味，银灰色的毛尖在风中轻轻地拂动，肩背平直，头半侧，造型很像已经成为罗马城徽的那头救活了两个被弃婴孩的狼的形象。
它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过十五秒钟，然后一低身钻进了草丛中铁丝网上一处破损的缺口，像几个漂亮的纵跳，就跃上了高速公路的护坡，站在路边向两边张望。我想它是在观察是否有车要从这里经过。它选择穿越的地方正是公路为了绕过一个陡坡而建起的弯道，所以它无法看到绕过陡坡驶过来的车。在望远镜里，这头狼竖立的两耳灵活地转动着，捕捉着可能来自陡坡另一侧的汽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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