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几代人,人们逐渐相信七兄弟已经死去,不可能再返回祖国。但是,民间有种传说:七兄弟返回之时,世上一切都将发生变化。谁若泄露这一秘密,会遭到报应。我们的国王陛下认为,这些传说违背了教义!
七兄弟的消失成了这里的格言谚语,人们说:
“那就等冒险家回来吧!”
“七兄弟会回来的。”
此话的意思是指不可能或难以实现的事情。大家虽然嘴上会说,但不一定都知道它的来历。易卜拉欣·拉吉拉吉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他通晓海图和海浪,能根据星相判断方向。
易卜拉欣船长曾对我说:有一次,有人航行在大海之中,到过一处安放着铜像的地方。铜像的底座固定在一片宽广的土地上。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安置的,谁雕刻了它,又是谁把铜像矗立到这里?铜像高大而怪异,人们确信它并非是人类所为。铜像是人形站姿,一只手五指平伸,上面用各种语言刻着如下的字句:
“不得向前一步!”
拉吉拉吉也重申,某夜,他们听到一种声音,来自本源及其分支,那声音也包含着类似的警告。我问拉吉拉吉:“你是亲眼所见?”他说:“不是的。”我向他详细询问他是否从当事人那里听说的。他说,这事传得很广,每位船长都要提醒水手不要接近雕像。
这个传说进一步证明,从日落方向走来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那位朋友从何而来呢?一些人反复说明他是漂洋过海、从阿拉伯世界东部来的。其他人也分析说,他不可能从南方过来的,因为他不是沙漠中的部落民;他也不是从北方来的,因为他不是外民族的人。
我们中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到达这个国度,或目睹他进入我们的家园——闻名世界的最后一站。摩洛哥王国的首都是科学之城,战斗的心脏,奋进者的所在,行路人的目的地,旅人和希冀者最好的归宿。安拉保护的君主和臣民。
我们的朋友来到这里,出现在城里清真寺对面的市场中。他显得疲惫不堪,面带病容,身旁围着乱嚷乱叫的孩童。一个孩子拾起一块石头要投他。一个威严的声音制止了孩子。那声音发自站在通向清真寺大门不远的台阶上的人——穆拉比特大长老。安拉以他造福于我们。
我们的朋友把头转向大长老,眸子里露出疲倦、期待和希望,甚至还掺杂着久远的惶恐。他提着行囊,里面装着他所有的东西——七本破旧的书(容我们以后再谈它),朝长老走去。周围一片寂静,人们跟着他朝前走,与他保持着目力能及的距离,然后停下。我们的朋友继续向前,迈上台阶,在离长老两级台阶的地方站住。人们都听见长老与他的对话: “好呀,你来了!”
“是的……”
“兄弟们怎么样?”
“他们把灵魂抛向了你……”
长老平静而自信地说:
“那好……他们按安拉的意愿,达到了期望的港湾。”
长老示意他走上台阶,来到他身边。我们的朋友顺从了他。长老摸着他的头,解开他的缠头巾,让他转向大众。众人低下头,怀着畏惧的心情散开去。
大长老是穆拉比特的主人。他相貌威严,地位稳固,目标明确,持之以恒且言而有信。他不畏艰险,始终朝向伟岸,谦卑而尽心追求,呵斥长者先于幼者。为此,大家送给他“素丹”的尊称。大家如此称呼他,也如此尊敬他。尽管国有君主行使权力,但国君也这么称呼他。一年后,国君不得不改称为总督,而素丹就改称为大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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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作家杰马勒·黑托尼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登上文坛的小说家。我与他的交往始于1984年我作为访问学者旅居开罗的时候。那时,我主要研究老一代作家纳吉布·马哈福兹,兼顾阿拉伯的当代文学和女性文学。经开罗大学现代文学教授塔啥·白德尔(已故)介绍,我到他工作的《文学消息》报社去采访他。他对中国人非常友好,谈话很坦率,之后我又数度访问过他,他将自己的作品和文章及相关的评论送给我。回国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在渐渐了解他之后,我在外国文学辞典和报刊里将他介绍给中国读者。在《东方现代文学史》(阿拉伯当代文学部分)的写作中,我是把他作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作家的佼佼者写进阿拉伯文学史的。当时,我感到对他的研究还是初步的。他的作品中弥漫着的浓重的苏菲神秘主义色彩深深吸引了我,于是我一边研究苏菲神秘主义,一边进一步阅读他的作品。最后,我把他的作品作为苏菲文学现象的组成部分,对他和其他有关作家一起进行研究,并将成果写成《阿拉伯现代文学与神秘主义》一书。在这个过程中,我完成了《落日的呼唤》的中译本初稿。不幸的是,这本小说的出版被搁浅。六年后,《世界文学》为它提供了机会,以长篇选译的形式刊出了三十六章中的十章,还不到三分之一。尽管如此,还是受到读者的欢迎。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却足以窥见杰马勒’黑托尼鲜明独特的文学风格和作品的深刻内涵。
杰马勒.黑托尼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开始在阿拉伯地区的报刊上发表作品。其短篇集《千年前青年日记》(1969)发表后立即获得好评。评论界将其面世与埃及著名作家优素福·伊德里斯的崭露头角相提并论,并以此预示一位文坛新秀的诞生。杰马勒·黑托尼果然不负众望,以其带有鲜明时代特征和民族气派的作品成为新一代作家的代表。他先后获得了1980年的“国家鼓励奖”“埃及科学艺术一级勋章”和1988年“法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一跃成为阿拉伯文学的名家,并主编阿拉伯地区唯一的文学报《文学消息》。
截止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杰马勒·黑托尼已经出版了《吉尼·巴拉卡特》(1974)、《宰阿法拉尼区奇案》(1975)、《显灵书》(三卷,1983-1985)、《明眼人看世界》(1989)、《都市之广》(1990)、《落日的呼唤》(1992)等十三部长篇小说和九部短篇小说集。他的作品总是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种“新”是建立在广泛吸收世界文学的成功经验,将外来的新观念、新思想与民族的文化传统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基础之上的,从而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学世界。它的作品一部一个样,其手法不断变化,既现代又古典,有的作品难于归类。文学界对他的评价莫衷一是,但是又不得不钦佩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一 这位埃及当代作家的作品属于那种不易读懂的严肃作品,具有深厚的历史感和浓重的伊斯兰色彩。我以为,这与作家成长的环境、思维倾向和远大抱负有着紧密的联系。
1945年5月9曰,杰马勒·黑托尼出生在上埃及的农村。父亲为逃避族人的迫害,举家迁至开罗谋生,住在杰马耶勒老区。他家境贫寒,但其父再难也要送儿子读书。贫穷和好学造就了小黑托尼顽强拼搏的精神。他从小耳濡目染弥漫于杰马耶勒老区阿拉伯一伊斯兰文化的氛围。他就读的工艺美术学校又为他提供了学习民间艺术的机会。1962年毕业后他从事的地毯设计,更加深了他对民族艺术的理解。贫穷并没有扼杀他对知识的渴求。他经常流连于爱资啥尔清真寺附近的大小书摊,如饥似渴地阅读到掌灯之后。他从不放过周末的文学讲座,从中汲取营养,陶冶情操。
纳赛尔领导的民族民主革命胜利后推行的义务教育,使杰马勒·黑托尼那样的贫苦百姓子弟得到了受教育的机会,他们是革命的受益者。纳赛尔的梦想——独立、解放、社会公正也就成了这一代人的梦想。他们坚定地支持纳赛尔,衷心地拥护他。与此同时,在当时国际和国内共产主义运动的影响下,这一代人又接受了社会主义思想,政治上趋向“左”倾。于是,他们中的不少人又成为纳赛尔的阶下囚。1966年,二十一岁的黑托尼因“共产党”的罪名入狱半年。次年,埃及在对以色列的战争中遭到惨败,这一事件极大地伤害了阿拉伯民族的情感。个人、国家、民族的灾难迫使黑托尼沉思。他的思考集中在如何汲取历史教训,找到一条适合埃及乃至阿拉伯民族的道路,将祖国和民族引向繁荣富强。由此,反思就成为贯穿黑托尼文学创作的红线。
……
随着接近旅行的终点,他终于明白了向西旅行的目的。在鸟王国虽然得到了至高无上的王权和各种令人羡慕的人间享受,但他却感到在宫中被监视的沉重,空虚的心仍在寻找“郁金香般的幽香”。正是这种无法企及的对心灵自由和合一的渴望,推动他继续旅行。到了摩洛哥,他又明白自己“最渴望的是在最有权威最风光的时刻不曾享受过的悠闲和平静”。当他获得了平静之后,决定继续向西旅行是为了“心安”。回顾他走过的路、特别是结局时,他认为人们不会在结局与起点之间发现什么。然而,两者的确是曲线的两端,如果将两端联系在一起,便成为一个封闭的圆。坐在大洋岸边的他终于明白大长老对他说的话:“人的存在是圆形曲线,从一点开始沿斜线移动直到圆形清晰显露出来。枝权接近起点,重合相交于消失之处。”
经过旅行,艾哈迈德明白了旅行的目的,而书记官却在没有外出旅行的情况下懂得了它,坐在大洋岸边咖啡馆等待大洋宁静的人也是如此。这种境界即是所谓“不移一步到西方,端坐西方在目前”的真正的净土。而书记官最后的问题是:“我们如如不动的清静在哪里?”书记官的经历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人们往往对此感到十分困惑,难于说明白。其实,“如如不动的清静”就在心里,在当下一念间。人无须向外求,静不静的关键在于每个人的内心。此心本来清静,平常心就是佛。正如一位大师所说,“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也就是说,时间空间都在一念之间。然而这个问题的意义确实很大。每一个人必须面对向西的旅行,必须明白旅行的目的,做出自己的人生选择。
作者杰马勒·黑托尼对人生始终抱着积极的态度。他在《面对死亡》的文章里就表示,“时间的各种名称不过是催促我们不断前进的动力符号”。他欣赏法老文化,认为法老文化是一种生命的文化。他希望生活对所有人都是可能的,起码能满足人的精神和物质的需要。“每当意识到生命的短暂、人生旅程会很快结束时,人就更加有必要为使生活充满机遇而工作,使世界变成一块美丽的地方,适合人类居住和创作。”他在小说里透露出的,也是这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他看重苏菲的生死观,也在乎死而再生这一点。他希望他的祖国和民族能从困境中摆脱出来,但这需要人民自救,从自我做起,从现在做起,净化心灵,为生活充满生机而努力工作。
写到这里,我想到埃及的老作家纳吉布·马哈福兹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对世人说的话:“为你的世界工作吧,好像你永远活着。为他人尽力吧,好像明天你就会死去。这是生活在大地上的人所遵循的最高的信条。”由此可见阿拉伯作家的良心!
愿世人都能“为你的世界工作”,“为他人尽力”,使我们的世界更加美好!
2003年9月
杰马勒·黑托尼著的《落日的呼唤》采用游记的形式,作者写得虚虚实实,语言通俗,故事性极强。表面是一种旅行,实际上更多地指向心灵的旅程。大漠绿洲摩洛哥的描写是实的,而其中大大小小的传说或故事则是虚构的、神秘的。作者着重描写神秘主义修炼过程中的“悟道”,这种悟是在生活中渐渐对外部世界和自己的内心周遭寻思而生发出来的智慧,了悟到生命意义、真我和旅行目的等。
杰马勒·黑托尼著的《落日的呼唤》是一部奇幻的神秘主义杰作。
一个类似中国《西游记》或阿拉伯《一千零一夜》那样的神话故事。
小说讲述了主人公艾哈迈德顺从“冥冥中的呼唤”,直译的话是“落日的呼唤”,它源于古代东方的生死观。日落的西方则象征着生命的结束。向西方的旅程实际上是人类寻找精神家园的旅程。
“旅行有两种:一种是身体的感性的,是在时空里的漫游;另一种是属于心灵的,是从一种属性向另一种属性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