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的资格很适合,但是这里是临时办事处,你还得坐上我们的汽车,由我们这里派一个职员,伴着你,到我们的公司去,见见我们的总经理,面试一下。”
这好像是投考的应有步骤,而且在白天,她并不害怕什么,所以她毫不迟疑地随着他们所派的一个职员,踏上汽车。呜呜地几声喇叭响,这辆汽车便飞一般地驶向东面而去。
车身拐了好几个弯,并且经过一座很大的桥,在一座大厦的门首,停止了行驶。她下了车,发觉这里是上海东区,是“八·一三”炮火发生地不远的地方,她想到这里,就好像四周有非常紧密的机关枪呼叫,一颗巨大的炮弹,从她头顶上掠过,她吓得几乎哭出来,她很明白自身已经陷入魔窟。恐怖,笼罩了她整个的心灵,她四肢,是这样的战栗,她好像丧失了聪明,她不知道哪一条是她可以逃走的路。
一只强有力的臂膀,不容她站在那里呆想,一把扭住她的玉臂,拖过了又长又大的石阶,拖上了一个小小的电梯,又拖进了一间宽大的房间。
在那里,她发现水汀是烧得这样热烈,但是房间里,还是充满阴森冰冷的氛围,地板上除了铺一块广大坚厚的绒毡外,找不到一榻一椅,只有数十个与自己同遭遇的中国女子和数不清楚的魔鬼,都是赤裸裸一丝不挂地躺在毡上。每个女子,都印着深深的泪痕,紧紧地闭着双目,吐着急促的呼吸,听凭那命运的支配,一个个魔鬼都嘻开牙齿,露出狰狞的恐怖的笑容,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兴奋。
她知道处境的危险,很快的,拼命地挣脱了强有力的臂膀,旋转身躯,正拟开门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但是魔窟哪能这样容易地脱离。她的热泪,像是玉一般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内心的悲痛,使她哭不出声响来。接着,一个长大的魔鬼,强迫地把她推倒在毡上,她究竟是一个女子,哪里有这样的力量,可以去抵抗这厄运的来临,好像一条毒蛇,爬上她的胸际,啮咬她纯洁的心灵,一阵剧痛之后,她已昏厥过去了。
经过了很久的时候,她渐渐地清醒过来,她发现最宝贵的贞操,已经破坏,两腿是这样的软绵,没有力量可以把她沉重的身体支持起来,她微微地转了一身,又发生了一阵剧烈的痛楚,她发现右臂已经被魔鬼们用火烙着一个“二四”的号码,正和旁边女子一样,她这时不自禁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又昏厥过去。
从此,她就像可怜的那群人一样,依着号码,没有白天和黑夜,都遭受着蹂躏。那里的女子,谁个不想自尽,但是没有一个适当的时间,去找一根带子或者少许毒药,每天虽然有很多的东西,送到地狱里去,但是谁也不愿意尝试一下,去延长她们残余的生命。
经过了数天,阿珠脸上苹果一般的处女美,早已消逝得干干净净,所留的只有一张枯黄瘦削的面容,一双眼珠,吐出软弱疲劳的目光,深深地陷在眼眶里。她自己很明白,已经离死神不远,但是她终不愿将她的尸体遗留在那里,她宁愿死在家里。
父母们正为着她的失踪,焦急得日夜不安,现在看见她回来真不知怎样去表示他们的欣慰,所以赶着问她在过去的几天里遭遇到什么,但她没有一句话可以去安慰父母慈爱的心灵,她只有两串辛酸的热泪,连续不断地挂到她刚才所换的旗袍上。
是睡眠的时候了,但是在一间深静的卧室里的阿珠。在一个深沉静穆的夜上,还在那里伏案书写她最后的一封信,信里详细地叙述着她被魔鬼诱骗蹂躏的一切,正像以上的情形一样,更不知道一滴滴的是血是泪浸透了洁白的信笺,模糊了一个个字迹。
翌晨,在这间卧室里的床上,还是安静地躺着一个阿珠的身体.但是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她的躯壳,离开了这污脏残暴的世界。她的面容,是这样的苍白,眼睛还是这样瞪着不愿紧闭。她好像有许多的愤恨,蕴藏在她的心头,无法发泄。
台上,留着一个来沙尔的空瓶,和一封昨夜她所写的遗书。P21-24
中国的“慰安妇”调查至今已历经24年,其间翻山越岭,披星戴月,饮风冒雨,甘苦自知。
我特别要感谢上海师范大学的历任领导,如王邦佐校长、杨德广校长、陆建非书记、张民选校长以及现在的滕建勇书记和朱自强校长,是他们的鼓励与支持,使得我们坚持到今日。
参与调查和研究的,除了陈丽菲教授、姚霏副教授以外,有像退休警督傅升、退休工程师周新民这样的热心志愿者,还有首先发现崇明幸存者的程绍蟾(时为上海金融专科学校教师,现生活在美国),更有不少志愿加入调查队伍的大学生、博硕士研究生和博士后。依次参与的有张姚俊(现在上海市档案馆工作)、胡海英(现在上海师大人事处工作)、侯桂芳(现在杨浦区方志办工作)、李雯(现在华东师大出版社工作)、张虹(现在上海师大人文学院工作)、姚潇鸫(现在上海师大人文学院工作)、张敏霞、苏律健、赵胜土、孙建国(现在河南大学工作)、沈小枫(现在东方网工作)、邹淑慧、沈晓青(现在外资企业工作)、乐园、高凡夫(现在嘉兴学院工作)、孟伟、江文君(现在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工作)、陈克涛(现在隧道股份公司工作)、叶兰莲(现在民办教育机构工作)、杨琳琳(现在上海金融学院工作)、卢荣艳(现在上海孙中山故居工作)、陈晔(现在上海海洋大学工作)、赵盼盼(现在滁州学院工作)、金新林(现在安徽某高中工作)、付小军(现为江西九江公务员)、蔡亮(现在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工作)、吴俊范(现在上海师大人文学院工作)、刘丹(现在上海网络管理部门工作)、大岛金龙(现在日本工作)、陈鑫(现在闵行区公安部门工作)、张帅(现在上海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工作)、刘蕊(现在上海工程技术大学工作)、李云波(现在嘉兴学院工作)、吴虓俊(现在上海公安部门工作)、赵青青(现在山东担任高中教师)、许瑶(现在北京创业)、李君益(现在上海)、赵蓓红(现为华东师大博士生)、赵文杰(现在非洲支教)、黄咪咪(现在南京工作)、彭代琨(现在巩义市第一高级中学工作)、林惠彬(韩国博士后,现在上海师大人文学院工作)、张志超(现在上海市公安局工作)、薛理禹(现在上海师大人文学院工作)、王亚琴(现在吉林的高校工作)、赵文文(现在上海师大人文学院工作)、吕园园(现在上海马桥复旦万科实验中学工作)、王海鸥(现为河南公务员)、王亮(现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工作)、游思静(现在上海《联合时报》工作)、陈雅赛(现在上海师大人文学院工作)、孙红未(现在零点调查公司工作)、郑达(现在中航集团工作)、张亚运(现在松江电视台工作),以及在读的陈斌、贾铭宇、尤亚男、郭利军、方奇、王小雅、吕建华、胡雪菲、詹芳芳、尤亚男、李青凌、刘晓彤、陈媛媛、张魁、余智华、袁方翠、袁茵等(一定会有遗漏)。对于他们的加入和努力,我和陈丽菲教授表示衷心感谢。
我还要感谢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的支持,感谢钱方针主任和吴雪梅责任编辑。
苏智良
2017年10月8日
1993年7月,当我从上海西南角桂林路的上海师范大学到上海东南角的翔殷路调查日军杨家宅慰安所时,曾大胆地推测,上海的日军慰安所应有四到六家,因为当时我掌握的资料只有这些。24年后的今天,我们的调查成果是:上海的日军慰安所至少有172家。
上海是日军慰安所最多的城市,是日军占领地“慰安妇”制度最完备的城市,这个“世界第一”使得几万名中国、朝鲜妇女成为受害者,甚至失去了生命。
2007年我们在上海三联书店出版《上海日军慰安所实录》时,发布了149个日军慰安所的信息。本次出版,增加了这10年中我们新获得的历史信息,从而对原来的书稿进行了增补。如新发现多张日本人印制的刊有第一个慰安所“大一沙龙”的上海市地图,“海乃家”旧址居民动迁后所发现的精美石雕;峨眉路400号的日本海军下士官集会所也是新的重要发现。我们不仅找到日军的回忆录、地图可以证实慰安所的存在,还通过实地调查获得不少信息。在新发现的慰安所中,既有一些在郊外的慰安所,如张堰、松江、崇明的慰安所,还有一些坐落在市区的慰安所,如当年的大夏大学(今华东师范大学中山西路校区)的慰安所。另外,个别慰安所的位置根据时序进行了重新编排,很多位置图也再次确认后重新绘制。2016年,像“海乃家”这样的慰安所建筑需不需要保存引起社会关注,中央电视台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记录了这场争议,并在该年的12月17日《新闻调查》中,用50分钟的时间放映了《一座慰安所遗址的去与留》。该片播出后,引起了震动,许多市民要求保存这一旧址,但政府有关部门似乎还没有下决心。
那么,172家上海日军慰安所是不是最终的数字,显然不是。
举个例子,1932年冈村宁次组织“‘慰安妇’团”到上海后,即分散到日本陆军阵地吴淞、大场、江湾、纪家桥、庙行一带,这些地方很有可能设立了多个慰安所。但由于目前还找不到更多的、确切的历史信息,所以本书将这个“‘慰安妇’团”作为一个慰安所看待。
新发现的史料还会出现,这里再举一例。
最近找到一份资料,指出抗战刚结束,就有人揭露汉奸文人陈彬龢战时在上海开设慰安所。
陈彬龢(1897—1945),江苏吴县人。陈彬龢的身世是个谜。仅知他的母亲曾在犹太裔富商哈同的夫人罗迦陵身边做过侍女。陈彬龢因为这一层关系,1917年到上海,在哈同创办的哈同女校当上了一名教师。可是不到一年,他因过失被辞退。后去北方担任中俄大学总务长、天津南开学校总务长等职;因参加1926年3月18日的反帝爱国运动,陈彬龢的名字与李大钊、吴稚晖等文化和教育界精英一起,出现在段祺瑞政府的通缉令中,于是逃到上海。在1928年,陈彬龢与日本驻沪总领事馆调查班谍报人员岩井英一拉上了关系,由此成了驻沪总领事馆重点培养的情报人员。岩井英一毕业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既是外交官,又是谍报人员。1929年起,陈彬龢在岩井英一支持下编辑出版《日本研究》(1931年12月停刊)。1931年春进申报馆工作,任社评主撰,以左派“爱国志士”的面目出现,曾撰文谴责日军暴行。1932年底参加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与戈公振、邹韬奋等一起发起筹备出版《生活日报》。1936年夏去香港。第二年由日本海军部支持出任新《申报》社长,沦为汉奸。
《泰山》1946年第9期刊文《陈彬龢开设慰安所发财》指出:
去年春天,敌人尚盘踞京沪杭三角地区,闻有美军先来攻略上海的情报,驻东北之敌关东军遂源源开来江南,有谓开到十万者,有谓仅六万者。不管开至多少,但在上海到处可以看到敌军,人心惶惶。物价因之飞涨尚属于小事,随后听见又有敌兵士强污女同胞的谣言。明目张胆侮辱谅系一种谣啄,但在街路上调戏妇女,则确有其事。对于骗钱最聪明的陈彬龢,脑筋一动,便去拜谒。敌军当局听见陈述的献策,不禁大加赞赏。陈逆又提议,分向中日商人募捐,以作开办费。敌方军当局觉得,中国人方面尚深明“大义”,愿慰劳“皇军”,敌方商人当然有相应义务。陈逆就得将敌军部威势,压迫中日双方商家捐出巨款。汇交陈彬龢开设慰安所。陈逆除在海格路开设一所堂皇华丽慰安所外,并在市内各二三流旅馆中分设慰安所支所,陈逆因此获得数百金条。只要荷包重,不怕当龟公。可惜陈逆夫人未参加此种慰安,所以丈夫之劳耳。此后敌方对陈逆更加信用,认为陈逆可教。
解读其中的信息,时间是1945年春,陈彬龢在海格路就是今天的华山路开设了一家“堂皇华丽”的慰安所;尤其重要的是,陈彬龢还在上海一些“二三流旅馆中分设慰安所支所”,具体数量尚不得而知,但这也是日军慰安所的一种形态。
海格路慰安所具体设在哪里,还需要考证。这个慰安所也许可作为上海第173个日军慰安所。
经历了四分之一世纪的调查研究,我们对上海的日军慰安所仍在不断补充和修正中。这表明要揭开一个历史事件的真相,是非常困难的,往往需要长期的、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就在本书即将付印之时,媒体传来“大一沙龙”旧址上将会建立“慰安妇”纪念馆的消息。《新民晚报》刊登新闻指出,虹口区政府已决定,将在东宝兴路遗址建立陈列馆,“‘大一沙龙’更是世界上第一个日军慰安所,在此建立陈列馆,更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价值和历史意义。”这是包括我们这个团队在内的众多人20多年奋斗的目标之一,期待早日建成。
苏智良
2017年5月31日
2017年10月8日补充
“慰安妇”制度是日本军国主义在侵略中国和亚洲国家期间,强迫各国妇女充当日军士兵的性工具、并有计划地为日军配备军事性奴隶的制度。上海曾是日军慰安所存在时间最长、最集中的城市。从1993年至今,作者团队依据战时的日伪档案、日本人在华文献和书籍、日军老兵回忆、战时中国报刊资料、中国受害者和证人的证词,并通过实地查证,发现了172个上海日军慰安所。苏智良、陈丽菲、姚霏著的这本《证据(上海172个慰安所揭秘)》将成为控诉日本军国主义战时罪行的又一力证。
上海是日军性奴隶——“慰安妇”制度的发源地,也是日军慰安所最多的城市,目前的资料表明至少出现过170个慰安所。姚霏著的这本《证据(上海172个慰安所揭秘)》2007年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当时确认的为149个慰安所。10年之后,本团队不仅丰富了原有慰安所的史实,并增加了21个慰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