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缪尔著刘颖译的《夏日走过山间》是一本节奏缓慢的日记体裁文本,收录了作者约翰·缪尔于1869年6月3日至9月22日期间在内达华山脉进行考察的成果,全书集结了他三个月来的观察日记以及被美景所触动而画下的素描稿。这次为期四个月的考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科考,只是缪尔受托于牧场主与几位牧羊人一同进行的一次高山牧羊。在牧羊过程中,缪尔并不需要为羊群所束缚,而是可以自由地在山间游荡。四个月的行程里,缪尔考察了山脉中的矿石、冰川痕迹、气候、植物、动物等肉眼可见的一切,并多次亲涉险地观察记录,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探索自然的热忱。作者的视角随着脚步一同移动,随心随性,期间夹杂从细微处体验到的哲理,读来并不觉得生硬,反倒极容易被唤起共鸣。这本书文笔清淡优美,大多是对周边动植物的细致观察以及作者瞬间的感慨触动,可以感受到作者想唤起的并非某种具有教化倾向的环保激情,而更像是在午后端一杯热茶与友人分享沿途见闻的宁静乐趣,具有一定的出版价值。
1869年,缪尔受朋友邀请前往约塞米蒂山谷的内华达山脉牧羊和考察,沿途写下约翰·缪尔著刘颖译的《夏日走过山间》。在山间行走的3个月使他认识到自然放牧对山地草原的破坏是无法逆转的。1903年,他带领西奥多·罗斯福在山谷中进行了一次自然之旅,沿途向总统倾诉自己面对美景被侵蚀的痛心。罗斯福被缪尔所打动,也意识到只有通过联邦的力量才能将内华达山脉的美景长久的留存。1906年,缪尔以一己之力推动美国国家自然保护公园的建立,罗斯福也受其影响在任期内批准创建了五十三个野生动物保护区、十六个国家纪念保护区和六个国家公园。自此,缪尔被誉为“美国国家公园之父”。《夏日走过山间》成为缪尔的初心所在,也以其优美、细腻的文风而被称为“感动一个国家的文字”,开启了20世纪自然文学创作的新方式。
羊群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行进的速度大约是每小时1.6公里。。三角形底边长约91米,高约137米。最强健的几只头羊在前端跑出蜿蜒变幻的尖;活跃分子们忙着在路边岩石和灌木的角落里寻觅草叶,构成了三角形“主体”弯弯扭扭的两边;羊羔和体力不好的老年母羊则晃荡在最后,组成羊群的“底边”。
临近正午,酷热难耐,可怜的绵羊吭哧吭哧喘着气,每路过一处树荫都想停下休息。我们也充满渴望地远眺,希望在模糊灼热的眩光尽头能看到白雪覆盖的山峰和潺潺溪流,然而一无所获。目之所及只有山麓起伏间的一片片灌木丛、乔木林和钻出地面的巨大板岩。树木以蓝栎(blue oak,学名Quercus douglasii)为主,大约9~12米。高,叶片呈浅蓝绿色,树干为白色,稀疏地植根在瘠薄的土壤中或未受山火席卷的岩石缝隙中。许多板岩突兀地刺破褐黄的草地,锐利的方形的石块上被地衣覆盖,如同野坟堆上的墓碑。除了栎树、四至五种熊果(manzanita)和美洲茶(ceanothus)以外,山麓上的植被和平原相比并没有明显差别。我在早春季节来过,那时这里就像一个迷人的景观花园,野花烂漫,鸟鸣蜂舞。可现在,灼热的天气使得万物枯焦、大地龟裂。蜥蜴在岩石间滑行,蚂蚁的数量多得惊人——气温越高,它们微小的生命火花就燃烧得越旺盛,一只只抖擞着喷薄欲出的精力排着长队去觅食、去战斗。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它们竟然没有在几秒钟之内被烤焦,实在是个奇迹。偏僻之处偶尔会有响尾蛇盘蜷,但很少见。平日里聒噪的喜鹊和乌鸦也喑哑无声,成群混杂在一起,站在阴凉的树荫下,耷拉着翅膀,张着嘴,气都喘不过来,更别提吱声了。零星几个被晒得温热的碱水坑旁,鹌鹑躲在阴处乘凉。棉尾兔在美洲茶丛的浓荫间跑来跑去,时不时还能看见长耳兔一路小跑优雅地穿过旷野。
在林间稍作午休,我们这群倒霉的家伙和牲口们继续在漫天尘土中朝着灌木丛生的山丘进发。此前一路依循的模糊山径在最关键的路段消失了,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一边休整一边辨别方位。那位中国人大概觉得我们迷路了,开始操着洋泾浜英语聊起这里的“小木头”(灌木林)种类繁多,印第安人则默不作声地在连绵起伏的山脊和峡谷间寻找垭口。直至深入到荆棘遍布的丛林中,我们才发现一条通往科尔特维尔(coultervilIe)的小路,沿着这条道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在日落前到达了一个能够扎营过夜的旱牧场。
带着一大群羊在山麓扎营轻松简单,但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日落前,绵羊由牧羊人看着在周围自由觅食;其他人负责捡柴、生火、做饭、开包理铺盖、喂马。日暮时分,睡眼惺忪的绵羊被赶到旁边高岗上的开阔地去,自觉地拱在一起,等每头母羊都找到自己的孩子并喂完奶后,所有的羊都会安然趴下,一觉睡到天亮,丝毫不用我们操心。 一声“开饭”,晚餐开始。我们每人都拿一只锡盘自行从炖锅和煎盘中取食,边吃边聊养羊、矿产、土狼和熊,以及发生在传奇的淘金潮时期的种种冒险故事。印第安人待在一旁,一声不吭,从不参与,仿佛和我们不属于同一物种。吃过晚餐,也喂饱了狗,烟鬼们围坐在篝火旁吸烟,在酒足饭饱带来的满足感和烟草的安抚作用下,每个人的脸庞都圣洁起来,浮现出如同圣徒肖像般柔和深沉的光。突然间,他们仿佛从梦中惊醒,一个个或是发出一声长叹,或是低声咕哝一句,然后敲熄烟斗中的火星,打个哈欠,再冲着火苗发上片刻呆,最后说声: “好吧,我去睡了。”紧接着就消失在自己的毯子底下。篝火还会再燃上一两个小时,星光很亮,时不时有浣熊、土狼和猫头鹰的鸣叫打破寂静,蟋蟀和雨蛙的欢唱一直在耳边回响,和谐而饱满的乐声仿佛月夜本体的一部分。唯一不和谐的声音只有酣眠者的呼噜和被灰尘呛到喉咙的绵羊的咳嗽。星光下,羊群就像一块灰色的大毯子。
6月4日
黎明时分,营地也醒过来了。早餐是咖啡、培根和豆子,吃过后我们迅速清洗餐具、收拾行囊。日出时,羊群已经咩咩声一片。母羊刚站起来,小羊羔就蹦跳着跑过来,用头撞着母亲要奶喝。等到上千只小羊吸饱奶,羊群逐渐散开来吃草。躁动的阉羊胃口最大,带头跑了出去,还好它们不敢离大部队太远。比利、印第安人和中国人把羊往艰险沉闷的山路上赶,每走差不多四五百米就停下,找一处开阔地让它们随意找草吃。然而,在我们之前已经过去了好几支羊队,不管绿叶还是枯草都所剩无几。饥饿的羊群只有赶紧翻过这片荒凉炎热的山梁,赶到约三五十公里外的青草牧场去才能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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