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在赫本斯卡大街人民之家遇到几个编辑、员工和行政管理人员,在那里,我们已经在设计一份解放后的新《社会民主党报》。另一拨人在我们身边忙活着第一期解放后的共产主义报纸《红色权利报》。5月5日,星期六,人民开始撕下布拉格街头的德国商店标志,并且去逮捕纳粹士兵。布拉格起义开始了。我们待在编辑部。一些人加入进来:排字工人、设计者以及职员们。其他编辑也匆匆赶到,我们立刻开始工作。不一会儿,印刷机就开始轰轰响,报童们开始分发第一批报纸。当头一阵炮弹发射到街上时,就连一些过路人也不再能跑过街道奔向济之科夫山或火药塔,只好躲进人民之家里。大楼上飘扬着捷克斯洛伐克国旗和红旗。花园里栗树林在开花。栗树林中间还生长着一棵银杏,一种在我们国家相当罕见的树,它是这座宫殿归金斯基、贵族花园也被其占有时那些年代的遗物。
捷克人占领了马萨里克火车站,德国人便对它进行轰击。一发炮弹击中了人民之家,炮弹碎片和子弹在院子里四处乱飞。因为,德国人不仅在基督教青年会而且也在隔壁盎格鲁银行亲自构筑了防御工事,子弹在我们的打字机上方和打字员的头顶上呼啸而过。我们把整个编辑部沿着楼梯往下搬进地下室,印刷机就在那里,而后继续下移,搬到纸张储藏室。在储藏室里,我在几捆新闻纸上写下关于五月的散文。那是写作的好方式。奋笔疾书。谁需要书桌!夜以继日。戏剧性的日子流逝着。星期六,星期天,星期一,星期二。
拿着小而差的武器的革命指挥官波斯特,将捷克部队指派到人民之家。解除占领火车站对面诺普尔酒店的德国士兵的武装时,他们缴获了一些武器。不管怎样,情况迅速变得对我们不利。德国人攻占了车站,射杀他们发现的每一个人。只有几个赤手空拳的人救了自己,在最后时刻避难于人民之家。之后,情况急转直下。德国人占领了哈夫利切克街角的建筑物。在美食店,他们发现了葡萄酒和香槟的储藏室。按照德国命令,地下室之间的墙先前已被打通,以连接各个建筑物,德军忽然间到了人民之家,而微不足道的捷克军不得不在地下室和大门之间分成两部分。德国人乘坐着装甲车驶近这座房屋。一个抵抗者在地下室里用来复枪射击闯进来的第一个士兵。那个士兵立刻在我面前栽倒了,我头一次有机会看见死神如何近前逼视。躺在地上,他仍然呼喊他的同伴射击,而他自己无法端起他的来复枪。他连开枪的力气也没有了。那是多么迅速,生命穿过他腹部的伤口逃离。
因为糊里糊涂的一分钟,我们在他的鲜血里团团转,但一个德国军官出现在墙壁缺口,命令我们举起手来。他让女人待在地下室,命令男人从后门出去,到哈夫利切克街上,走向燃烧着的马萨里克车站前厅。押送我们的士兵们用微笑向我们保证,一到火车站就把我们统统枪毙。 我们先是被命令在轨道上坐下。离我们几步远是一堆死去的捷克人,他们片刻之前被枪杀。我们只是等待停在身后轨道上的那辆老长的伤员列车开走。列车装满了躺在床板上的重伤员,一层接着一层。
德国人在我们眼前枪杀了一个男孩,当场——不幸地,一把古老的奥地利军刀从他的外套下露出来——然后他们枪杀一位老人,因为一些德国士兵说他们曾看见他开火。两个人都是被用左轮手枪在颈后射死了。当鲜血从颈背进溅出来时,惨不忍睹。老人家无声无息,但男孩可怜地呜呜咽咽,直到断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也许因为他们无法让伤员列车很快离开车站,还因为车站大火在迅速蔓延,他们命令我们起来,让我们马上去济之科夫。大火的高温如此炽热,我们不得不用手帕遮护我们的脸……
从童年时代开始,曾经多少次,我喜洋洋、乐滋滋地奔跑在这条靠近车站的街上。当我兴高采烈地动身去克拉卢比度过整个假期,这是我过去常常冲过的地方;也是我回到妈妈怀抱的地方。如今我们默默地在这儿走着,充满恐惧,不知道前方是什么。
在波杰布拉迪兵营的乔治雕像旁边,他们让我们靠墙站着,我们再次等待。他们又一次告诉我们,我们将要在兵营院子里被枪杀。但在院子里,德国人正准备从布拉格逃走,而且他们的准备还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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