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恨水著的《啼笑因缘》采用一男三女的爱情模式为故事的核心结构，反映了北洋军阀统治时期黑暗、动乱的一个社会侧面。情节曲折、人物性格鲜明、京味浓郁，继承了中国古典小说的精华，具有浓郁的时代特色。不仅在旧派章回小说的老读者群众，引起强烈反响，也使当时的新文艺界惊异不止，流传广泛而深远。

张恨水著的《啼笑因缘》男主人公樊家树在天桥结识了关东义侠关寿峰和他的女儿关秀姑，又怀着怜爱之心救助了卖唱女沈凤喜，并供养她读书和生活；而樊家树的表嫂则极力撮合他与富家千金何丽娜交往，何女偏又酷似沈女，以致误会频生。这三个少女都对樊家树怀有爱恋之心，但他对关秀姑是敬仰其侠义精神，对何丽娜是客套的以礼相待，唯对沈凤喜情有独钟。就在二人恋情发展之际，樊家树因母亲生病而返乡探望，期间，沈凤喜因贪慕荣华嫁给了军阀刘德柱。樊家树回京后得知此事，不仅没有怨恨，反而设法营救沈凤喜，但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后来，沈凤喜在刘德柱的殴打羞辱下，心理不堪承受而发疯。而决心专注学业的樊家树也被一伙匪徒绑架勒索，幸得关氏父女解救，并最终撮合他和何丽娜成就了一段“啼笑因缘”。

啼笑因缘

李浩然题词 蝶恋花 并序

一九三〇年严独鹤序

一九三〇年作者自序

豪语感风尘倾囊买醉 哀音动弦索满座悲秋

绮席晤青衫多情待舞 蓬门访碧玉解语怜花

颠倒神思书中藏倩影 缠绵情话林外步朝曦

邂逅在穷途分金续命 相思成断梦把卷凝眸

颊有残脂风流嫌着迹 手加约指心事证无言

无意过香巢伤心致疾 多情证佛果俯首谈经

值得忘忧心头天上曲 未免遗憾局外画中人

谢舞有深心请看绣履 行歌增别恨拨断离弦

星野送归车风前搔鬃 歌场寻俗客雾里看花

狼子攀龙贪财翻妙舌 兰闺藏凤炫富蓄机心

竹战只攻心全局善败 钱魔能作崇彻夜无眠

比翼羡莺俦还珠却惠 舍身探虎穴呜鼓怀威

沽酒迎宾甘为知己死 越墙窥影空替美人怜

早课欲疏重来怀旧雨 晚游堪乐小聚比秋星

柳岸感沧桑翩鸿掉影 桐阴听夜雨落木惊寒

托迹权门姑为蜂蝶使 寻盟旧地喜是布衣交

裂券飞蚨绝交还大笑 挥鞭当药忍痛且长歌

惊疾成狂坠楼伤往事 因疑入幻避席谢新知

慷慨弃寒家酒楼作别 模糊留血影山寺锄奸

辗转一封书红丝误系 奔波数行泪玉趾空劳

艳舞媚华筵名妹遁世 寒宵飞弹雨魔窟逃生

绝地有逢时形骸终隔 圆场念逝者啼笑皆非

一九三〇年作者《作完<啼笑因缘>后的说话》

啼笑因缘 续集

一九三三年续集作者自序

雪地忍衣单热衷送客 山楼苦境寂小病留踪

言笑如常同归谒老父 庄谐并作小宴闹冰人

种玉来迟解铃甘谢罪 留香去久击案誓忘情

借鉴怯潜威悄藏艳迹 移花弥缺憾愤起飘茵

金屋蓄痴花别具妙计 玉人作赝鼎激走情俦

借著论孤军良朋下拜 解衣示旧创侠女重来

伏枥起雄心倾家购弹 登楼记旧事惊梦投怀

辛苦四年经终成泡影 因缘千里合同拜高堂

尚有人缘高朋来旧邸 真无我相急症损残花

壮士不还高歌倾别酒 故人何在热血洒边关

描写的艺术

小说着重描写，这是大家所知道的。因为一部小说，假令没有良好的描写，或者是著书的人，不会描写，那么据事直书，简直是“记账式”的叙述，或“起居注式”的记录罢了，试问还成何格局，有何趣味？所以要分别小说的好坏，须先看作者有无描写的艺术。讲到这部《啼笑因缘》，我可以说是张恨水先生在此书上，已充分运用了他的艺术，也充分表现着他的艺术。现在且从全书中摘出几点来，以研究其描写的特长。

甲、能表现个性。中国的旧小说，脍炙人口的，总要先数着《红楼梦》《水浒》《儒林外史》这几部书。而《红楼梦》《水浒》《儒林外史》的第一优点，就是描写书中人的个性，各有不同，才觉得有作用，才觉得有情趣。假令《红楼梦》上的小姐、r鬟，《水浒》上的一百零八位好汉，《儒林外史》上的许多人物，都和惠泉山上的泥一般，铸成一副模型，看的人便觉得讨厌。不但不能成为好小说，也简直不成其为小说了。《啼笑因缘》中的主角，除樊家树自有其特点外；如沈凤喜，如关秀姑，如何丽娜，其言语动作思想，完全各别，毫不相犯，乃至重要配角，如关寿峰，如刘将军，如陶伯和夫妇，如樊端本，也各有特殊的个性；在文字中直显出来，遂使阅者如亲眼见着这许多人的行为，如亲耳听得这许多人的说话。便感觉着有无穷的妙趣。

乙、能深合情理。小说是描写人生的。既然描写人生，那么笔下所叙述的，就该是人生所应有之事，不当出乎情理之外。（神怪小说及一切理想小说，又当别论。）常见近今有许多小说，著者因为要想将情节写得奇特一点，色彩描得浓厚一点、；便弄得书中所举的人物，不像世上所应有的人物；书中所叙的事情，也不像世上所应有的事情——《啼笑因缘》却完全没有这个弊病。全书自首至尾，虽然奇文迭起，不作一直笔，不作一平笔，往往使人看了上一回，猜不到下一回；看了前文，料不定后文。但事实上的变化，与文字上的曲折，细想起来，却件件都深合情理，丝毫不荒唐，也丝毫不勉强。因此之故，能令读者如入真境。以至于着迷。

丙、能于小动作中传神。近来谈电影者，都讲究“小动作”。名导演家刘别谦他就是最注意于小动作的。因为一部影片中，单用说明书或对白来表现一切思想或情绪，那是呆的；于“小动作”中传神，那才是活的。小说和电影。论其性质，也是一样：电影中最好少“对白”而多“动作”，小说中也最好少写“说话”而多写“动作”。尤其是“小动作”。若能于各人的“小动作”中，将各人的心事，透露出来，便格外耐人寻味。试就本书中举几个例子：如第三回凤喜之缠手帕与数砖走路；第六回秀姑之修指甲；第二十二回樊家树之两次跌跤；又同回何丽娜之掩窗帘，与家树之以手指拈菊花干，俱为神来之笔。全书似此等处甚多，未遑列举，阅者能细心体会，自有隽味。恨水先生素有电影癖，我想他这种做法，也许有几分电影化。

著作的方法

有了描写的艺术，还须有著作的方法。所谓著作的方法，就是全书的结构和布局，须于未动笔之前，先定出一种整个的办法来。何者须剪裁，何者须呼应，何者须渲染，乃至于何者须顺写，何者须倒叙，何者写反面，何者写正面，都有了确定不移的计划，然后可以挥写自如。《啼笑因缘》全书二十二回，一气呵成，没有一处松懈，没有一处散乱，更没有一处自相矛盾，这就是在“结构”和“布局”方面，很费了一番心力的。也可以说是“著作的方法”，特别来得精妙。此外还有两种特殊的优点，也不可不说。

甲、暗示。全书常用暗示，使细心人读之，不待终篇，而对于书中人物的将来，已可有相当的感觉，相当的领会。如凤喜之贪慕虚荣，在第五回上学以后，要樊家树购买眼镜和自来水笔，已有了暗示。如家树和秀姑之不能结合，在第十九回看戏，批评十三妹一段，已有了暗示。而第二十二回樊、何结合，也仍不明说，只用桌上一对红烛，作为暗示。这明是洞房花烛，却依然含意未露，留待读者之体会。

乙、虚写。小说中的情节，若笔笔明写，便觉得太麻烦，太呆笨。艺术家论作画，说必须“画中有画”，将一部分的佳景，隐藏在里面，方有意味。讲到作小说，却须“书外有书”。有许多妙文，都用虚写，不必和盘托出，才有佳趣。《啼笑因缘》中有三段大文章，都用虚写：一、第十二回凤喜“还珠却惠”以后，沈三玄分明与刘将军方面协谋坑陷凤喜，而书中却不着一语。只有警察调查户口时，沈三玄抢着报明是唱大鼓的这一点，略露其意，而阅者自然明白。二、第十九回“山寺锄奸”，不从正面铺排，只借报纸写出，用笔甚简而妙。三、第二十二回关寿峰对樊家树说：“可惜我对你两分心力，只尽了一分。”只此一语，便知关氏父女不仅欲使樊、何结合，亦曾欲使凤喜与家树重圆旧好。此中许多情节，全用虚写，论意境是十分空灵，论文境也省却了不少的累赘。若在俗手为之，单就以上三段文字，至少又可以铺张三五回。这就是“冲酱油汤”的办法——汤越多，味却越薄了。

全书的结局和背景

读小说者自然很注意于全书的结局和背景。关于《啼笑因缘》的结局，在恨水先生自己所作的《作完（啼笑因缘）后的说话》中，已讲得很明白、很详尽，我也不用再说什么了。总之就我个人的意见，以及多数善读小说者的批评，都以为除了如此结局而外，不能再有别的写法比这个来得有余味可寻。至于书中的背景，照恨水先生的自序，说是完全出于虚构，但我当面问他时，他却笑道：“像刘将军这种人，在军阀时代，不知能找出多少；像书中所叙的情节，在现代社会中，也不知能找出多少，何必定要寻根究底，说是有所专指呢。”言外之意，可以想见。总之，天下事无真非幻，无幻非真，到底书中人、书中事有无背景，为读者计，也自毋庸求之过深，暂且留着一个哑谜吧。

我的话说得太多了，就此作一结束。末了我还有两件事要报告读者：一、《啼笑因缘》小说，已由明星影片公司摄制影片，大约单行本刊印而后，不多时书中人物又可以在银幕上涌现出来。二、恨水先生已决定此后仍不断地为《新闻报，快活林》撰著长篇小说。此事在嗜读小说而尤其欢迎恨水先生作品者闻之，必更有异常的快慰。P5－7

发表于一九三〇年的章回体通俗小说《啼笑因缘》，一经刊登便成为民国时期风靡一时、家喻户晓的读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参与热议，而作者张限水也因此被誉为“现代通俗小说大师”。

《啼笑因缘》是张恨水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一个情节曲折、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在军阀混战、烽烟未熄，列强侵华野心日益显露的年代，生于秀丽江南的青年学子樊家树来到北京求学深造，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三个性格、背景迥然不同的年轻女子——卖唱女沈凤喜、侠女关秀姑和富家女何丽娜。故事的主线便围绕这一男三女之间发生的一连串遭遇而展开。

故事的主要内容为：男主人公樊家树在天桥结识了关东义侠关寿峰及其女儿关秀姑，又怀着不平和怜爱之心救助了卖唱女沈凤喜，并供养她读书与生活；而樊家树的表嫂则极力撮合他和富家千金何丽娜交往，因何女酷似沈女，导致误会频生。这三个少女都对樊家树怀有爱恋之情，而樊家树内心只钟情于沈凤喜，他对关氏父女是敬仰其侠义精神，对何丽娜则是碍于表嫂之面的正常礼貌。就在樊家树的恋情发展之际，因为母亲生病，他匆忙返家探视，期间，沈凤喜贪慕荣华嫁给了军阀刘德柱。樊家树回京后得知此事，不仅没有怨恨，而是设法营救沈凤喜，但却遭到她的拒绝。后来，沈凤喜在刘德柱的殴打羞辱之下，心理不堪承受而发疯了。与此同时，决定专注学业的樊家树也被一伙匪徒绑架勒索，幸得关氏父女解救，并最终撮合他和何丽娜成就了一段“啼笑因缘”。

要理解《啼笑因缘》的主旨，必须从作者笔下的人物性格特点着手。男主人公樊家树是一个到北京求学的现代青年，他温柔多金、善良而又富有正义感，在倡导个性解放的民国时期，他的思想显得既先进又传统。他倡导爱情自由，人人平等，并向往西方留学教育；同时他又十分欣赏中国的传统文化，比如传统建筑和鼓书曲艺。他的审美也是趋向中国化，青睐传统的保守装束，不喜奢华暴露的西方服饰。鼓书艺人沈凤喜之所以吸引樊家树，除了因为她的纯真可爱和聪明伶俐，还有“唱大鼓”这种传统文化符合他的审美爱好。而富家千金何丽娜带给他的则是眼花缭乱的新鲜事物：华美的衣裳、奢华的生活、各种舞会和音乐会；部分外来文化引起了他的好奇，但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同。在樊家树心中，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三教九流之分，所以他也能与走江湖的侠女关秀姑交往。正是这种独特的人格魅力，使樊家树与这三位风格迥异的女性发生了一段啼笑皆非的姻缘故事，在当时引起了巨大反响。

小说中三位女性的形象在张恨水细腻传神的笔下被塑造得生动、逼真而富有生命力。卖唱女沈凤喜对樊家树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建筑在金钱上，这与她的成长环境密不可分。她从小生活拮据，金钱意识远超爱情意识，她因为金钱而摆脱了卖唱生活，也因为金钱而失去了自我。樊家树是一个恋爱至上主义者，沈凤喜则是一个物质至上主义者，两个本质不同的人走到一起，注定是一个悲剧。“无情最是黄金物，变尽天下儿女心。”张恨水不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并借此告诉我们，拜金主义从来都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一种社会现象，值得我们深思。

关秀姑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女强人，她以自立自强、充满正义的侠女形象出现在小说之中，她那豁达高尚的情操折服了很多读者。她对樊家树的感情一直含而不露，只有一次在风雨之夜造访时，她发现樊家树心绪不宁，于是留下了“风雨欺人，劝君珍重”的字条，表现了她作为女儿家的温情一面。当她得知樊家树心有所属后，并不沉溺于儿女情长，而是通过研读佛经有所感悟：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所爱之人能够幸福，也是自己的幸福。最后，她以中华儿女的满腔热血，跟随父亲一起投身革命，可见她是一个追求自我价值之人，就像寒冬中傲骨盛放的一朵梅花，质朴无华，令人可敬可叹。这也从一个侧面表达了作者的爱国情怀。

何丽娜则是一个浪漫纵情的富家女，终日靠出入交际场所来打发时间。她开朗大方，思想西化，虽然夜夜笙歌，实则内心空虚。樊家树勤奋好学、克俭自律、真挚厚道的特质深深吸引了她，他那进步的道德情操对何丽娜的思想层面有着极大的启发，可以说是她的精神导师。小说后期的出洋留学、说服父亲投资创办医疗站，都是她具体的行动表现。为了追求爱情，她心甘情愿地改变自己，放弃浮华的社交生活，穿着打扮也趋于素净俭约，以樊家树的喜好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于是，在冥冥之中，樊家树与沈凤喜的距离不断拉大，与何丽娜却越走越近。在续集里，她终于和樊家树修好，而樊家树也把她当成知己。故事讲到这里，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设置这样一个倒追男主人公的女性角色，也是作者思想进步的一个具体表现。

小说中三种类型的女性形象，满足了男性读者的心理需求，使每个男性读者都可以从书中找到自己的情感模式；而对女性读者来说，在阅读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将自己与其中的女性进行对比，进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色属性，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心理满足。这也是《啼笑因缘》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除了把人物性格刻画得形神兼备之外，张恨水对于风俗、景观也进行了细致深入的描写，在书中重现了老北京的天桥、先农坛、什刹海、北海和西山等景象，令人有身临其境的趣味。同时，作者还通过对老北京风土民情和小市民生活的生动描写，使作品具有丰富的地方文化色彩，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为我们了解和研究北京民国时期的风俗文化提供了非常宝贵的资源。

作为一部集武侠、才子佳人、爱国为一体的作品，《啼笑因缘》取材广阔，情节曲折，故事性强，语言流畅清晰。在写作手法上，作者对景色、人物、细节、心理等的描写十分细腻真挚，真实动人。可以说，《啼笑因缘》的畅销和成功，一方面建立在其深刻的思想和精巧的艺术结构基础上，另一方面也离不开它蕴含的多层文化内涵，如传统文化、江湖文化、佛学文化和进步文化，这些提高了作品的艺术格调，扩大了它的影响力，使其拥有了长久不衰的生命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