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值早上十点,厨房内的烟还未散去,散发出卷心菜塞肉的气味。“这么说,你们要去伦敦?”艾玛的妈妈问道。她不算老,大概还不到五十岁,却早早学了副老年人的坏脾气。她穿了一身蓝色的旧运动服,不是在厨房里步履沉重地走来走去,就是靠在黑乎乎的、老旧的煤气灶上,更显老态。
加博尔说:“我们给您带点儿纪念品回来吧。您想要什么?”“什么也不用给我带。”老母亲回答。她将头发染成了纯黑色,发根处显露出白色。窗台上摆满了落灰的仙人掌,窗外是条主干道,
车流声不绝于耳。她点了根烟。“我啥也不缺。”她说。“不是问您缺不缺,”加博尔告诉她,“我是说,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耸耸肩,把烟递到皱巴巴的嘴边,那口假牙已是残缺不全。“伦敦都有什么?”
加博尔笑出声来:“伦敦什么没有?”
艾玛的妈妈在小方桌上放下一只盘子。盘里装了两片面包,就放在巴拉茨的肘边,巴拉茨的手臂如米开朗基罗的雕像般健美,他嘴里含着食物,只好点头致谢。
加博尔说:“我们肯定会给您带点什么回来。到那儿再看吧。”
“你这趟去是有正事要办,对吧?”她又问。
“对。”
“那你朋友呢?”她问,巴拉茨还在吃,“他也是去办事?”
“他去给我帮忙。”
“是吗?”她直勾勾地盯着加博尔的“朋友”——这是一位晒得黝黑的彪形大汉,套了一件紧身T恤,身上有文身,脸上有点儿麻子,不多。
“他给我当保镖。”加博尔解释道。
“卷心菜怎么样?”她一边问,一边继续紧盯着巴拉茨,“味道还好吗?”
巴拉茨抬起头来。“挺好的,”他说,“谢谢您。”
她又看向加博尔。“你们两个去办正经事,那艾玛呢?”
“您说呢?”加博尔回答,“逛街呗。”
加博尔和巴拉茨算不上是朋友;他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巴拉茨是加博尔的私人教练。加博尔健身没常性,这周来个四五次,下个月兴许一次都不来,之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他也不忌口,该吃的、不该吃的,都放开了吃。艾玛有时陪着他来,有时自己一个人来。这些日子里,艾玛比他来得要勤,每周一、三、五都准时出现。在健身房工作的男人都想上她,巴拉茨也是其中之一,可他想要的不光是这个——与其他人不同,他不只觊觎她的肉体,还渴望与她建立更为深入的联系。这渴望正逐渐转变为病态的执念。
艾玛走进厨房时,甚至都没跟巴拉茨打招呼。巴拉茨此时正点着一支花园巷牌香烟,脸上一派漫不经心,却暗暗留意到她穿了那双软木底的松糕鞋——每次看她穿这双鞋,他都能联想到一些色情的东西。事实上,巴拉茨总觉得加博尔从事的是色情行业,不少开着宝马来健身房的男人都干这行,有一个还想请他出演一部影片,开出了他一个月工资的价码,雇他干上那么一天——巴拉茨肌肉发达、浑身刺青,很得这位制片人的青睐。他脸上的那点儿麻子自然不是问题,不过制片人曾隐晦地表示,他的“尺寸”可能是个问题。巴拉茨没接受邀约。为避免制片人恶意揣度他的“尺寸”,他暗示自己的女友不同意。不过这只是个幌子,他根本就没有女友。
他不是不缺钱;他缺钱,平日里各种零活都接。他已经给加博尔当过几回保镖了,大多是陪他去布达佩斯森林地带的高档别墅,到办公室去拜访别人。不过,要说加博尔到底是干哪行的、这次去伦敦又是为了什么,巴拉茨一无所知。(P98-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