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拜读过莱恩的大作之后,有关聋哑人士的历史、他们遭遇的苦难、他们使用的手语以及他们独树一格的文化,都让我深深着迷,心荡神驰。其中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书中描述到许多孤立隔绝的聋人遭遇的悲惨处境。他们没有培养出半点语言能力,除了知识水平不足,更可悲的是,由于他们缺乏语言与人沟通,进而衍生恶性循环,导致其情感与社会观念陷入停滞。我抱着满腹疑团思考: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必须具备哪些条件?莫非我们所谓的人性,其中部分组成元素必须依赖语言?假使少了语言怎么办?语言能力是随着一个人的年龄自然形成,还是必须与他人接触而加以培养?
要探讨这方面的问题,一种方式(偏离常规的极端方式)是去观察那些完全丧失语言能力的人。自19世纪60年代起,失语症就是神经学界探讨的核心议题。包括休林斯·杰克逊、海德、戈德斯坦、卢瑞亚等学术界先驱,陆续发表相关论述,可谓汗牛充栋,弗洛伊德也在19世纪90年代发表过一篇专题论文。不过,研究对象罹患失语症时(因中风或其他的脑部意外伤害所致),心智发展已经完成。换句话说,在病患的心智与人格的发展阶段中,语言已经发挥了本身的功能(假设确实有什么空间让它发挥的话)。要理解语言所扮演的关键角色,厘清语言的基础功能,若把目标放在失语症患者身上,根本是找错了对象!这些人原本就具备语言能力,虽然日后基于某些因素无法讲话,但对于语言的概念已有相当程度的理解。由此可见,真正值得探索的对象,是那些无从培养语言能力的人。
我竭尽所能设身处地,企图体会当事人的感受,依旧摸不着头绪,简直是匪夷所思!我过去曾接触过失语症患者,但对于天生失聪、完全不具备语言能力的人,他们的真实心境,我根本无从想象。
直到两年前,我在布莱菲尔德(Braefield)聋哑学校遇见了约瑟夫。这位11岁的男孩生平头一次上学。11岁的他生下来就是聋人,没有半点语言能力,但直到4岁时才被家人发现。由于不会讲话,只能看见别人嘴巴里唧唧咕咕,却不知道对方在干吗,自然而然就被别人当成tt痴呆”,之后经过医生诊断,又说他是自闭儿童;这份诊断书自此就有如符咒般阴魂不散。家人最后确认他是聋人,认为他无可救药了。问题不仅在于生理层面的“失聪”,就社会普遍引申的意涵,这孩子已列入“聋哑白痴’’之类。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要教他说话似乎也是白费工夫。
约瑟夫极度渴望跟别人沟通,却一筹莫展。除了说不出话,他也不会写字,只能比手画脚,绘图的能力倒是高人一等。各种特征让我纳闷不已:这孩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怎样的心路历程,竟然让他陷入这般地步?单从外表来看,他的个性活泼好动,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眼睛永远盯着他人的嘴巴和挥舞的双手。他双眼注视的目标,只有我们的嘴巴和双手,带着茫然的眼神,不断流露出饥渴、困惑,甚至在我看来近乎哀求的神情。他知道,我们之间有某些事情正在“进行”,却不懂个中究竟。在他的眼里,凡是通过象征符码进行意念交流的沟通方式,都宛如一出出过目即忘的凌乱戏码——毫无意义可言。
空寂的心境
由于之前没有接触过手语,他的动机和反应本能也随之埋没(最可悲的是,语言带来的种种乐趣,他都无福消受)。他现在才开始学习简单的手语,尝试和外人沟通。谢天谢地,他对此感到欢欣莫名。他喜欢待在学校,根本不想回家。每次看到他放学时痛苦的样子,让我心如刀割。对他而言,一回到家,就等于回到一个寂静、孤立、与世隔绝的真空,和亲生父母、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不相往来。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甚至不被当作人。
这是锥心刺骨的人性摧残!相比之下,世间种种的苦痛似乎都无可比拟。好比一个两岁的小婴儿急着牙牙学语,问题是约瑟夫已经ll岁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的外表都呈现出11岁男孩的模样。也好像一只不会讲话的动物,但动物并没有说话的欲望。这让我突然联想到,休林斯·杰克逊曾经把失语症患者比喻成小狗。小狗虽然嘴里吐不出半句话,它也心满意足;相较之下,失语症患者的失落感却极端强烈。P45-47
我从来没有想过变成聋哑人士意味着什么,被剥夺语言的权利,或者拥有另一个非凡的语言、一个社群和文化。到目前为止,这是我对这个群体的了解、想法与他们的难题。
——奥利弗·萨克斯
一本非凡的著作,十分具有洞察力,细致并且具有说服力。
—— 《圣路易斯邮报》
推荐序2
20世纪人类上天入地。人类到太空行走并登上月球;携带人类信息的飞船飞出太阳系和银河系并正飞向宇宙深处;“蛟龙号”潜入最深的海底……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人类思维和认知的结果。但如果要问,人类是如何进行思维和认知的,或者说,人类的大脑是如何对信息进行加工,并指导我们的行为?这个问题可比上天入地要复杂得多!对这个问题的追究,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诞生了一门全新的学科——认知科学。
认知科学是探索和研究认知现象和规律的交叉综合学科,由神经科学、心理学、语言学、哲学、计算机科学和人类学构成,其科学目标是探索并最终揭开人类心智的奥秘。
英国出生的美国神经科学家、科普作家奥利弗·萨克斯的一系列与神经科学有关的科普读物、游记、回忆录式的非虚构作品,以及有自传性质的著作,包括奥利弗·萨克斯这套由中信出版社出版的“探索者”系列丛书,其实也是引人入胜的认知科学读物,因为他所讲的故事,都是与神经认知和心理认知有关的经典案例。与大多数的科普作品一样,萨克斯讲故事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只负责记录和描述现象和事件,提出问题,但不提供问题的解决方案:作为一位科学大师和聪明的科普作家,他更愿意把思考的空间留给读者。
每一本萨克斯的书都是非常精彩的认知神经科学经典读物。例如,《错把妻子当帽子》一书的第一章,讲述了一位音乐家和歌唱家皮博士的故事。皮博士大脑视觉区长了一个肿瘤,导致他有视觉功能缺陷,他分辨脸孔、景物的能力严重受损,只是辨别事物架构的能力依然存在,当他起身寻找帽子时,伸出手抓住妻子的头,把她的头拿起来戴上。他把自己的妻子当成了帽子!他还会轻拍消防栓或站牌的顶部,把它们当成小孩子的头,在家里他会亲切地跟家具上的雕花把手聊天。当萨克斯对患者进行测试时,他连日常生活中非常熟悉的手套也不认识,但却能够识别出那是用来装东西的“五个小袋子”。他无时无刻不在唱歌、吃饭、穿衣、洗澡,每件事都化成了歌曲。若不能把每件事变成歌曲,他就做不了任何事。
很多读者恐怕难以理解皮博士的故事,而多半只会把他当成一个行为怪异的病人。但如果你稍微懂得一点神经科学和认知科学的知识,你就会知道,皮博士其实是一个右脑受到损伤而左脑仍然正常的病人。他能够正常辨别物体的形态并进行逻辑判断——这是左脑的功能;但却不能将这些事物与日常生活的经验联系起来——这是右脑的功能。他为何做每件事都要唱歌?因为音乐和歌唱能够启动他的右脑功能,这样他的受损伤的右脑认知能力会得到某种激活!
虽然萨克斯想把更多的思考空间留给读者,但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例如,在《火星上的人类学家》一书中,作者讲述了一位彻底成为色盲的画家艾先生的故事。艾先生由于遭遇车祸而受到脑损伤,此后便出现种种怪异的行为。他无法辨认字母和颜色,变成了完全的色盲!对一位画家来说,没有比失去颜色认知能力更悲惨的了!令人奇怪的是,这位画家对黑白二色和各种灰度的知觉能力却得到异常的加强!艾先生说,他现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多变的世界,一个光明与黑暗随着照明亮度波长变动的世界,这和他过去所知的彩色世界形成强烈对比,因为原来的世界比较稳定,也比较持久不变,而他现在的世界却是变化不居的。
这一切以传统的色彩理论来解释的话,是非常困难的。按照牛顿的观念,波长与色彩之间的关系固定不变,从视网膜传送波长信息到大脑的方式为细胞对细胞,而且这使信息更直接地转换成颜色。但如果将神经方面的现象模拟为光线透过三棱镜的分解与重新组合,根本
无法解释真实生活中视觉的错综复杂性。这些研究也许会改变自牛顿以来,物理学家和哲学家关于色彩是客观存在的看法。也许色彩的认知只是人们的大脑和神经系统主观加工的结果。
萨克斯不仅是一位科学大师,同时也是一位会讲故事的科普作家。萨克斯的案例通过奇闻异事讲出来,生动有趣。即使是一般的科学爱好者和普通读者,也可以读懂这些书,正如我们能够读懂科学大师霍金介绍相对论的科普作品《时间简史》一样。本书所提供的大量丰富生动的案例,则是神经科学、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研究的重要素材。
20世纪人类上天入地,遨游太空。21世纪人类回到自身,探索自己肩上这几磅重的“宇宙中最复杂的也最不可思议的物体”——人类的大脑。这是一个新的时代,让我们来参与其中吧!
蔡曙山(清华大学心理学系教授,心理学与认知科学研究中心主任)
奥利弗·萨克斯编著的《看见声音--走进失聪人的寂静世界(精)》讲述了,人,是语言的产物。当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时,他以为凡是人都有思想能力。但是听力“正常”的人却忘了,人是用语言来思想。没有了语言能力,这个人的内心世界会是怎样?萨克斯带我们进入了失聪人的世界,讲述了他们在语言上所面对的艰酷挑战以及种种困难,探索了这个世界的种种面向,以及人何以为人。萨克斯打开了一扇通往奇异国度之门,他人是一面镜子,从他人身上,我们能更好的看自己。
风靡欧美经久不衰的认知经典,也是杰出的脑神经病学专家、畅销书作家奥利弗·萨克斯对拥有独特的语言、感知与文化的人群的一次心灵探索。他带领读者走入了一场通往奇异世界的旅程。奥利弗·萨克斯编著的《看见声音--走进失聪人的寂静世界(精)》从认知的角度探索了聋哑人群的语言与历史。萨克斯在书中提出我们须以新的、“种族的观点”去看待聋哑人士,他们是拥有独特的语言、感知与文化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