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饭刚吃完,一家人就各奔东西了。佣人麦布鲁克帮栽娜卜小姐收拾完餐桌、洗完杯盘,也上米达门巷口的水果店里聊天去了。家里只剩下栽娜卜小姐,冷冷清清一个人。她走进自己的小屋,闷闷不乐地坐在圆垫上,随手在面前发旧的红地毯上发了一排扑克,便怔怔地望着。
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已近黄昏。栽娜卜依然沉浸在幻梦中: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白皮肤的男孩儿和一个黑姑娘,两人肩并肩、无忧无虑地走着,有一个正要外出旅行,仿佛到了那扑朔迷离的世界的边缘!
房门忽地打开了,穆赫辛夹着书本、直尺和圆规,用那童音的嗓子高兴地喊道:“他们怎么都还没回来?”她不动,也不作答。许久,眼皮不动地问了一句:“刚刚放学?”“早下课了,我上裁缝铺去了!”
穆赫辛小心翼翼地撩起衣襟,轻轻坐在她的圆垫边儿上。短时间的沉默。他显得心神不定,犹犹豫豫地望着她,想说什么,可又似乎害臊得张不开口。
栽娜卜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盯着纸牌说道:“你饿了吧?拿根黄瓜嚼去吧,晚饭还早着呢。”她抬起眼,想指给他门后的篮子。目光刚一落到穆赫辛身上,便不禁吃惊地喊了一声:“哎呀!你怎么穿了套新衣裳?!……”
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栽娜卜依然好奇地问道:“真新鲜,谁看见都得说不像你了!家里给你钱了!太新鲜了!”
穆赫辛挺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问道:“有啥新鲜的?……”
栽娜卜继续用惊奇和赞叹的目光打量着他的新衣服:“今天,你可跟往常不一样了。以前,你和叔叔不一样,宰牲节才换件新衣裳穿。今天,可真怪!这么俊!我敢发誓,谁见了你都会说是个王子!
我简直要忌妒你了……今天可是礼拜四a!是礼拜四哟!……”
一通夸奖,穆赫辛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不过,他心里可真是美滋滋的,异样地颤动了一下。但,他立刻改变了话题。
“晚上吃什么?”他问。
栽娜卜重又盯着纸牌,漫不经心地答道:“和中午一样。”
“什么?又是鹅腿?”穆赫辛的声音大了一点儿。
她立刻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他说:
“鹅腿怎么了?连你这个有头脑的人也说出这话来?唉,纯洁的栽娜卜!明天让大伙儿都来瞧瞧这个不领情的家伙。主哪能让领情的人有饭吃呢?……千万别学你叔叔。记着,千万别像他们那样!……”
“姑姑,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我们啃三天鹅腿呀!今天中午,我阿布杜叔叔都以《古兰经》发誓了……”孩子温顺地反驳。
栽娜卜气势汹汹地打断了他的话:“阿布杜!哪个是阿布杜先生!……你的大爷,还是家长?……这个该死的阿布杜!……我说孩子,什么时候咱们家出了大爷、家长了?……就连咱们当家的、你哈奈菲叔叔——愿安拉保佑他——也一直辛辛苦苦挣钱养活我们。一辈子他哪有一句怨言?
愿主保佑他长寿吧!可阿布杜这小子就会抻着脖子学驴叫!”
“姑姑,明天,他就要挣钱了。年底他拿到文凭,可以当工程师了!”
栽娜卜不吭声了。她板着脸,又去捣鼓眼前的纸牌了。不一会儿,她又突然抬起头来,说:
“他该明白,我才不怕那些戴高帽子的!这个讨厌的家伙!诅咒这个小心眼儿的神经病!我谁也不怕!”
穆赫辛嘲讽地撇撇嘴:“你敢当他面儿说这些?”
“说什么?”她使劲儿地瞪着他。
穆赫辛不想和她再争下去,特别是今天,更不愿把她给惹恼了。他后悔自己说得过火了些,便笑着哄她,说他不过是闹着玩儿的。
“你想听真话吗,姑姑?”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阿布杜叔叔和别的叔叔一样,心眼儿可好了!”
栽娜卜不理会他的话,又低头弄她的牌。不多一会儿,又陷入先前的沉思冥想之中。仿佛想揭穿她的秘密,穆赫辛稚气嘲讽的目光在她眼上闪动着,只见那双手一会儿把纸牌拈起,一会儿又放下。最后,他亲昵地靠在她身旁,调皮地笑着:“在给谁算命呢?……新姑爷?”
听了这话,栽娜卜眼墨浓重的一双眼皮上的几根睫毛急速地抖动了几下,她抬起指甲花染红的手指,慌乱地正了正戴得端正的头巾,依然望着地,羞答答地说道:“不……我发誓,我不是在想那个。”
“那想什么呢?”
小侄子掩饰着内心的嘲笑:
“我是外人吗,还避着我呀?姑姑,你该知道,除了哈奈菲叔叔,没人会赶走新姑爷的……都怨这个老东西,就是他把新姑爷赶跑了。”
“噢,不,我发誓,我不是在想这事!”P5-7
19世纪的西方入侵,揭开了埃及与欧洲新生活隔绝的面纱,给埃及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同时,也带来了西方世界的新思潮。
在埃及,从阿拉比起义到1919年工农知识分子的三月革命一—尽管它们都以失败而告终,但是,一次次有限的成果却激起了埃及人民在政治思想上新与旧的激烈斗争。民族意识的觉醒和成长渐次成为埃及新文学运动的原动力。反帝和革命、抨击旧制度、探索埃及的前途成了新文学运动的特征。
至1120世纪30年代,新文学运动已经走完了准备的基础阶段,继而出现了现实主义倾向的萌芽。在当时盛行一时的伤感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内部,两支具有代表性的文学流派异军突起:美洲的叙美派和埃及的现代派。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已形成的现实主义的埃及现代派,坚决反对文学中虚无的浪漫情调,积极主张创作那些能真实反映埃及社会生活和埃及人民思想感情,揭露资本主义的压迫和不合理现象的“埃及小说”。陶菲格.哈基姆就是这一派作家中最著名的代表,他也是20世纪30年代埃及文坛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在文学发展的曲折复杂的道路上,陶菲格‘哈基姆曾热情地写过一些阿拉伯象征派、印象派的剧本,如:《洞中人》((新女性》和《讨厌的客人》等,但这些作品不易为广大埃及人民所理解。
参加1919年埃及革命和后来的被捕,对陶菲格·啥基姆的创作生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出狱后近十年的时间,作家没有动笔进行创作,他一直在苦苦思索:为什么干余年来,埃及思想的主流始终在“述说”阿拉伯思想和“继承”中世纪的阿拉伯体系上踏步不前呢?为什么老一代总是沉湎于缅怀昔日的光荣,却甚少感到自己的存在,而对埃及前进中的个性思想的变化、发展始终是无动于衷呢?
1924年,作家留学法国。在四年的留法学习中,他浏览了各种法国小说和欧洲古今各个时期的文学作品,努力探索这些作品如何正确地体现现实主义创作倾向和民族精神;认真学习这些作家如何扣人心弦地表达心理活动、描写社会风习等。最后,在大洋彼岸,陶菲格·啥基姆在和其他民族相处,与非埃及文明接触中,终于发现了“我们民族的深度、差异”,悟出了他过去的作品苍白无力的原因:那是因为他的作品缺乏埃及的精神和灵魂。
他开始探索埃及的精神。他认为,“精神”的词义在阿拉伯语言词典中近乎“气味”,但却又超乎气味。你要识别玫瑰花,必须先嗅嗅它的气味;但如果要了解玫瑰花的实质,就必须把它分隔开,在显微镜下分析…...了解埃及亦如此。应该向埃及的现实生活睁开双眼。
于是,他又着手探索埃及。陶菲格·哈基姆说:我思索这个问题是在埃及脱离英国独立以后。那时,我曾听到一个英国人说:“什么叫埃及?我们半点儿也不知道。”说得好!世界地图上有一块地方称作埃及,但是她属于奥斯曼帝国。真正在文化、语言、宗教上属于阿拉伯的埃及在哪儿呢?她的精神又在哪里呢?1919年爆发的轰动的大事件前后,埃及的思想家、政治家、艺术家、经济学家、文学家都站出来了。他们回答了英国人。
这时,作家终于找到了答案:埃及是埃及人民的埃及。在新形势面前,新的一代人的思想和表现这一代人的文学是先人所不曾遇到过的。因此,文学不再仅仅是继承的问题,不应是古代文学在形式和精神上的模仿,更重要的是在思想内容以及风格上、语言上显示出埃及的自我,发掘埃及的精神。创作的源泉则应是面向生活,面向社会。
作家认为上述情况就是促使他创作((灵魂归来》的原因。
长篇小说《灵魂归来》是陶菲格·哈基姆的代表作,也是他的成名作。这部小说开创了埃及长篇小说的现实主义先河。小说出版于1933年,原用法语写成,后由作者自译成阿拉伯语。这部自传体社会小说描写了埃及萨阿德.扎格鲁勒时代的民族运动,通过一个人物与家庭的曲折变化,为读者描绘了20世纪前十几年的整个埃及社会。
小说的主人公穆赫辛年轻有为、才华出众,为了读书,他寄居开罗的叔叔家中。穆赫辛深情地爱上了一位退伍军官的漂亮女儿,不料叔叔也同样暗暗地爱上了这位姑娘。后来,姑娘却嫁给了另一个青年,这个打击对穆赫辛是沉重的,他情绪消沉了,整日无精打采,家里也为此发生了一场风波……革命爆发了,穆赫辛和家人抛弃了一切个人烦恼,他们积极投身到革命的滚滚洪流中,为自由而战!
小说的下部是全书的精华与高潮所在。主人公来到农村,和农民朝夕相处,思想上有了新的认识和感受。作品通过两个外国人的对话,借用法国考古学家之口,道出了埃及人民的禀赋、感情以及数千年来蕴藏在内心的巨大力量,呼出了维护埃及农民利益、发扬其古老传统的声音。说明埃及人民正是凭借着这种精神和信仰,才坚韧不拔、同甘共苦,建成了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一一金字塔。
作者用极大的努力把读者引进了崇拜精神和灵魂的探索中。让人信服地感到:当时的埃及就是缺少一个既能代表人民的感情和希冀,又是他们的目标和象征的人物。这个人_一旦出现,就能创造出除金字塔之外的别的奇迹。
小说的写作手法也是成功的。作者大胆而又适当地把方言运用到文学作品中,把方言与阿拉伯规范语言巧妙地结合起来,示范性地从实际上解决了阿拉伯小说同时使用两种语言的问题,为今后小说、戏剧的发展铺平了道路。整部作品以白描手法一气呵成,读来朴素、自然、流畅。 陶菲格.哈基姆的《灵魂归来))被译成了英、俄、德、意、法等多种文字,受到西方文学家、文艺评论家的高度赞扬。1952年埃及革命后,作家被任命为埃及文学艺术最高理事会专职委员,他先后出版了三部文字优美的具有强烈民族风味的剧本《埃希斯》《榜徨的素丹》和《一宗交易》。
20世纪80年代,耄耋之年的陶菲格·哈基姆又出版了新作品《两个时代中的埃及》,深入地回顾、总结了他对有七千年文明的埃及人民的灵魂和精神的探索成果。
译者
长篇小说《灵魂归来》是陶菲格·哈基姆的代表作,也是他的成名作。这部小说开创了埃及长篇小说的现实主义先河。小说出版于1933年,原用法语写成,后由作者自译成阿拉伯语。这部自传体的社会小说描写了埃及萨阿德·扎格鲁勒时代的民族运动,通过一个人物与家庭的曲折变化,为读者描绘了20世纪头十几年的整个埃及社会。
《灵魂归来》作者为埃及著名作家陶菲格·哈基姆,译者为资深翻译王复先生。这部小说分为上下两部,描绘了20世纪的埃及社会,通过九个人物和家庭曲折变化的故事来展现。作品语言风格真挚自然不是,注重挖掘任务的内心世界,具有较强的故事性和艺术性,真实反映了人民是思想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