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你怎么样?该看你的了!”
汉斯这时招呼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我估计那是他的宝贝儿子。小男孩的蓝色眼睛异常兴奋地眨了眨,回身就要往家里跑去。汉斯的夫人俯在汉斯耳边说了句什么,汉斯立刻对跑着的维利说:“那算了吧维利,喂,我是说待一会儿再说吧。”
维利怏怏地转回来。
有个叫玛丽的小女孩对他笑着,露着一口有着黄斑的牙齿。我想这会是他的妹妹吧?维利毫不介意地向小女孩走去,两手插在衣兜里。
大家仍在马槽前边指指点点地走着。汉斯几乎每匹马都要拍打一下,有时还要夸奖一句什么。从马厩中走出去,往左一拐,来到一片用原木简单围了围的草地。有五六匹马在草地上玩着。一匹棕马、一匹黑马,还有一匹花斑马。我们弯腰钻过原木栅栏,踩在了草地上。
每个人都接近了自己喜欢的马,嘴里呼叫着什么。只有我离马较远。
那个老太太大叫着,两手挥舞着奔向黑马,搂住了马的脖子。我的心紧缩着。我希望老太太快些离开黑马。他们玩得真好,有一匹马噔噔地在草地上跑起来,像是在为我们表演。有个客人为马鼓掌,马停止了步子,他也就不鼓掌了。他对我说:莱茵河畔哪儿找这么好的农场,哪儿找这么好的马!
维利和玛丽毫不费力地钻过栅栏。他们的手一会儿就贴在了马的长脸上。
一阵热乎乎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我欢快地叫了起来。饲养员老木头咕咕哝哝地走过来,用手扳开我们几个小家伙,说:“踢着!不怕踢着?”
我们才不怕呢。这匹白马是我们真正的朋友。它浑身没有一丝杂毛,像雪一样。马不像人那样,由于头发的长短而一眼即可辨认男女,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它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个人一直认为它是女的。不过我没有更多的根据。
它的眼睛又大又亮,蓝盈盈的。它看着我,会喜欢我吗?如果一匹这样的马在喜欢我,那么我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好孩子。我伸手去抚摸它的脖子,觉得它真光滑。我把手指插进了鬃毛里,然后又去捏它的嘴唇。像面团那么柔软,热乎乎的。
“走开了,走开了!”老木头从饲养棚里端出一个木架子,把一个柳条扁筐放到上面,然后倒进一些碎谷草和糠粉,用水拌着。
白马的嘴巴颤了颤,吃起筐里的东西。
我们知道它吃饱了之后,要套上大车,去芦青河边拉沙子。赶车的是老鲁,如果他高兴了,我们就可以坐上他的空车到河上玩。
“上车呀,上呀!”大家呼喊着往大车那儿跑——正这会儿有人在一旁打了个口哨,大家不由得站住了。我可知道打口哨的那个人是谁,他是我的哥哥嘛,这会儿站在杨树下,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搔着头发。他的制服上衣扎在裤子里,电镀腰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多好的一条腰带。
大家看了看哥哥的腰部,重新向大车涌去。
“你们要到哪里去呀?”
他在快活地呼喊。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因为都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哥哥也不生气。其实他才不在乎我们要干什么呢。我知道他只关心一个人,并且那种愉快的心情就是从那个人身上来的。
我们坐在了车上,一齐向杨树下的人呼喊起来:“哎——哎——!”
我真替哥哥难为情。谁都知道他在等人,每天的这会儿他都在杨树下——那儿地势高,又有荫凉,站在那儿,一眼可以望到村子东边那道整齐的篱笆,篱笆后边有一条白沙小路……哥哥是多么棒的一个小伙子。我不信我们大车上的这一伙会有谁将来比他更棒。
这个夏天哥哥刚好十九岁。我也会有这么美妙的年纪吗?嘿,可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十九岁的。
大约是这年春天(有人说更早更早,好像是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最漂亮最温顺的姑娘罗玲子就常常和哥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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