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也远不如人
清晨刚过不久,房间里的清凉就稍纵即逝,像是手上捧着一把太空沙,还未来得及欣赏它的斑斓色彩,就滑落得一千二净了。
这真是个倒霉的夏天。
他望着书桌上的台灯和课本,突然把它们狠狠地摔在地上,像一只落荒而逃的水鸟般,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黄昏的海边,风景独好。清风抚摸着暗礁,过树穿花。
世界这般大,独属于他的,却只有方寸。
他就像百花丛中的一株杂草,悄悄地生根,悄悄地发芽,即使枯萎,也不会被发现。
小弟奔驰一小时后来到海边,看到不远处停着他的单车。忐忑不安的心顿时觉得安稳许多。不远处的沙滩上,他低垂着头慢慢走过来,兄弟俩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就这么沉默地穿过沙滩,摸黑骑着单车回了家。
这一天,是第二次联考张榜的日子。
他又落榜了。
其实他从小天资过人,甚至在上小学后就学会了自编自导,时常与同学聚在一起演话剧。有时候,男生们不肯演女生,他就自己反串。款步姗姗,一双灵动的眼睛竟然将女孩的敏感、娇羞演得惟妙惟肖。
这又怎样呢?
在以学习成绩好坏为评判标准的考核体系里,他的这些天赋显然不值得一提。
还好,他专科考得不错,就这样进了艺专的影剧科。
艺专的生活环境很差,宿舍简陋,伙食粗糙。他的脸上,完全感觉不到入学的喜悦。有的同学读了一个月就办理了休学,准备回家重考。他也这样打算着。
事实证明,很多看得见的傲慢,往往滋生于偏见。非得让现实给你一巴掌,才能看清命运的盛情以待。
在他做决定之前,恰逢学姐编导了一场舞台剧,万事俱备,独缺男主角。
他多愁善感的忧郁气质非常契合男主角的“诗人”身份。在同学的强烈推荐下,他被选中。
记得第一次演出,聚光灯下,他在舞台中央,全身散落着点点星光,暖黄色的光将他的脸照得格外朦胧。
台下乌压压一片,看着黑暗中观众亮晶晶的眼,他沉闷的灵魂在这一刻被打动了。他发现,原来人生可以不是千篇一律的读书与升学。
他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自信的喜悦涌过心头,这样的归属感让人无法抗拒。
自此之后,他一路担当男主角,同时自编自导独幕剧,还尝试着改编和导演外国剧本,对电影也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学校拍不起电影,技术组的同学在毕业前才有机会摸一下十六毫米的摄影机。大二那年,他看到有人在拍超八毫米影片,终于忍不住跟父亲要了钱,委托同学从香港带回了一台机器。
摄影机到手,他兴奋地从观景窗望出去,璀璨的目光下,一簇鲜花舒展着花叶,饱满的水珠慵懒地卧在叶面上,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似琥珀,缤纷的美景淡入心灵,扰得人心怦怦直跳。
“你有什么打算?”高一那年,他的父亲曾如此问。
“什么科目都不喜欢,我只想当导演。”他回答说。
那时他对电影充满了向往,却对导演不明所以。
此刻,观景窗折射进他眼里的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可以由他尽情挥洒。他顿时觉得热血沸腾,觉得应该立马做点什么。
他找来朋友,拿出竹条和宣纸,用小锯在每根细弱竹条的端口锯出缺口,周而复始。然后,他们用绳子将竹条的各种零件连接到一起,竹条的四端都被绳子用力地绕过,一副风筝的骨架终于完成了。接着,他们把这副骨架放在宣纸上,沿着骨架线的外2.5厘米处用粉笔细细勾勒出样本。多出来的宣纸被用来包住绳子,胶条将它们牢牢黏紧。现在,一只白鹭风筝终于做好了。
终于可以试飞了,他们扯着风筝线往前奔跑,不知是由于风力太小,还是风筝太重,总之,他们跑得满头大汗,“白鹭”也没能飞上天。不仅如此,在这反复的折磨里,“白鹭”的脖子居然断了。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