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刚才被米哈伊尔捅过的地方。“柴火棍”,我讨厌这个绰号。春季篝火晚会的时候,你喝多了卡瓦斯,想搂搂抱抱的时候可没叫我“柴火棍”,你这个卑鄙的傻瓜。我满心怨恨地想。
克里比斯克城并不起眼。听高级制图师说,在有黑幕之前,它本来是个半死不活的市集小镇,除了布满灰尘的中央广场和一家供威大道上疲惫的旅客歇脚的旅店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了。但现在它摇身一变,成了港口城市。这里围绕永久军事营地和干船坞建起了许多七零八落的建筑。干船坞里停着沙艇,等着载旅客穿过黑暗地带去西拉夫卡。
我走过了几家酒馆和客栈,我可以确定,妓院是为了满足国王部队的兵团而设的。有的商店在出售来复枪和弩箭,以及提灯和火把,这些东西都是穿越黑幕的必需品。有个小教堂,墙壁粉刷得雪白,洋葱式圆顶熠熠生辉,修缮得非常好。或许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我想。任何预备穿越黑幕的人都会放聪明些地停下来祷告一下。
我找到了路,来到了调查员的驻扎地,把背包往行军床上一放就匆匆赶去了文档营。我举目远望四处都没有看到高级制图师,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也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
进人白色帆布帐篷,我感到自己在看到黑幕之后,第一次放松下来。这个文档营和我之前看到过的大致相同:灯火通明,画师和调查员在一排排制图桌前埋头工作。在旅途的喧嚣拥挤之后,纸页的哗啦哗啦声、墨水的味道、钢笔或毛笔书写时的细微声响,带来了些许令人心安的东西。
我从外套口袋里拽出我的速写本,溜到了阿列克谢旁边的工作台上。他转向我,不满地小声责怪:“你到哪里去了?”
“差点被暗主的马车踩扁了,”我答道,然后抓来一张干净的纸,翻看自己画过的素描,想找出合适的一幅来复制。阿列克谢和我都是初级制图师的助手,我们每天都要上交两幅完成了的素描或者透视图,这是我们所受训练的一部分内容。
阿列克谢猛吸了一口气:“真的吗?你确实看到他了?”
“确实,我那时正忙着保命呢。”
“还没那么糟啦。”他看到我正准备开始复制的那幅素描.画的是遍布岩石的山谷。
“啊,不要用那张。”
他翻动我的速写本,找到一张画着山脊高地的图,用手指了指,说:“用这张。”
我的钢笔刚碰到纸,高级制图师就走进了帐篷,沿着过道来了次突击检查,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我们的作品。
“我希望你要开始画的是你的第二幅速写,阿丽娜.斯达科走。”
“是的,”我撒了谎,“是的,是第二幅。” 制图师刚走过去,阿列克谢就小声说:“跟我说说那辆马车的事吧。”
“我得完成我的素描啊。”
“给。”他有点恼怒地说,把他的一张素描推到了我这里。
“他会发现这是你的作品的。”
“这幅画得不怎么样。你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现在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列克谢了,得忍着他。”我嘟囔着,但没有把素描还回去。阿列克谢是最有才华的助理之一,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阿列克谢从我这里榨出了关于那三辆格里莎马车的所有细节。我很感激他给我素描,所以我一边尽力满足他的好奇心,一边完成我的山脊高地的素描图,用大拇指测量法画着那几座最高的山峰。
我们完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我们上交了作品,来到食堂所在的帐篷,在那里我们排队等着满身大汗的厨子给我们盛烂泥般的炖菜,然后和其他调查员一起找位子坐下。
我静静地吃着饭,同时听着阿列克谢和其他人谈论营地里的八卦,同时他们也紧张兮兮地谈论着明天穿越黑幕的行动。阿列克谢坚持要让我复述格里莎马车的事情,这个故事让人们着迷,同时又充满了恐惧。任何有关暗主的事情通常都会带来这样的反应。
“他不正常。”另一个助理伊娃说。她拥有美丽的绿色眼睛,不过还是无法让人不注意她的猪鼻子。“他们都不正常。”
阿列克谢哼了一声:“请允许我们不理会你的迷信,伊娃。”
“一开始就是一位暗主制造了黑幕。”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阿列克谢抗议道,“而且那个暗主完全是个疯子。”
“这个暗主也一样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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