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撞见科尔先生一个人在厨房。他在烤面包机前俯下身,试图点燃香烟。“找不到火柴了。”他直起身时说。我说“哦”,然后准备离开这里。我的茶可以等等再喝。但是他伸出了手——并没有伸得太远,因为他身材高大,我在他身旁就像一个布娃娃——他抓住了我的手。他拉起我在屋子里转着圈,他按住我,我的后背贴在厨房的桌台上。他吐出一团烟雾(在此过程中,他并没有费事把烟熄灭)。他向我靠得如此之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没刮干净的胡须。我看着他的嘴唇,因为我觉得他想亲我,而如果我一直看着他的嘴,他就不会亲我了。那可是我的初吻,那将会是一个带着烟味的吻。
他没亲我,但把手放到了我的胸部。透过裙子和胸衣,他的手捏住我的胸部。与此同时,他还继续抽着烟。我知道我应该感到愤怒,或者感到被侵犯,我也试图如此,但他的表情漫不经心,好像在画板上涂鸦时脑子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总的来说,我感到困惑不解。他一直盯着我的额头,但当他第三次捏住我的胸部时,他直视着我的眼睛,随即放开了手。“有地方要去,有人要见,玛丽。”他退到门边,从嘴里取出香烟,然后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眼神闪烁。我希望自己能给谁写信说说这事,告诉他有人摸了我,正儿八经地看了我一眼后又改变了主意。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凯瑟琳和我散步回来后,发现科尔先生在家里。他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大腿上坐着米茨。米茨朝凯瑟琳张开双臂,邀请她加入这阖家团圆的一幕。凯瑟琳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的父母,绕过他们走向餐厅。那里有一个戴着白帽子的黑人女佣,她站在一辆多层手推餐车旁,正在把一盘又一盘根本没人会吃的千层馅饼端上桌。
“到底还要有多少次,我需要在这些女士到访之前溜走?”科尔先生问道。他看起来真的很忧虑。米茨捏着他的脖子,对他温柔耳语:“你真是只大坏熊,对不对?对不对?”
米茨一个月才组织一次她的妇女俱乐部活动,所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丈夫同事们的妻子会聚集到科尔家的公寓里,弄得到处都是烟味。除了鸡尾酒和蔬菜沙拉外,她们什么都不碰,人人都在减肥。这些女人会围成一个圈子,告诉其他人自己最近读了什么书,看了什么戏剧或电影,哪场艺术展览最棒。凯瑟琳和我会躲在她或我的房间里,用一把椅子顶着门,以防米茨喝高了,突然灵光一闪,想拉出孩子来大秀一番。我们伸展着四肢,躺在一个由我们的腿搭成的巢穴里,看书,嘎吱嘎吱地嚼着动物饼干。凯瑟琳发誓她长大后绝不会和这个他妈的妇女俱乐部扯上半点关系。对此我只是说:“别说‘他妈的’。”迟早,人们会希望凯瑟琳能为她妈妈的聚会搭把手,而这种事忍受过一次,下一次就没那么难忍了,慢慢地,现在这种凯瑟琳和我一致敌视聚会的时刻将一去不复返。那时,我们都会感到奇怪:我们竟然理解过彼此。凯瑟琳跟我截然不同,这不仅因为她爸爸的财富会逐渐磨平她的棱角,直至她最终不再与社交生活格格不入,直至她能够融入其中,心满意足地交往结婚;还因为她已经长得很漂亮了。她鼻子有点长,但总的来说很漂亮。再过一阵子,在他人看来,“她长得漂亮却不打算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就会显得很奇怪。为什么她不能微笑一下,流转眼波呢?她妈妈肯定从出生起就开始这么做了。我想告诉她,别那么使劲儿盯着别人看,凯瑟琳·科尔,让你的眼神迷离一点。说话的声调别那么强硬,就算是口齿不清含含糊糊也没关系。你要是不这么做,我就会误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凯瑟琳在英国文学方面进步很大。”我告诉她父母,因为我掌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然后我快步走进我的房间,当时钟敲响七下时,凯瑟琳也钻了进来。我们就待在这里,从门外的酒杯撞击声和抑扬顿挫的文雅交谈声中脱了身。凯瑟琳自学了解读塔罗牌,她用塔罗牌给我算命,把牌一张接一张地放下,告诉我每张牌预示着什么。我抽到的都是些不好的牌:一颗被剑锋刺穿的心脏,一座被闪电击中的高塔,一个魔鬼抓着一对被锁在同一条铁链上的男女,一个戴着兜帽的人留下一地的空杯子离开。她吓了一跳,重新洗了牌。“咱们再试一次。”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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