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战争究竟怎么打?史书记载得往往不是那么详细,《南北战争三百年》试图弥补正史、古籍中的这些缺陷,意图通过一部军事史的写作,再度诠释魏晋南北朝战争历程。
晋灭吴,隋灭陈,桓温、刘裕北伐……数场重大战役详细分析,还原冷兵器战争原貌。
我们通常对古代战争的想象都源自演义、小说等文学作品,但这些作品中的战争场面都不过是小说家的幻想与虚构而已,并不是真实状况。李硕著的《南北战争三百年(中国4-6世纪的军事与政权)》对各种史料进行分析与整理,从散落史书各处的战争叙述中寻找线索,借助全新的史学研究成果,为我们描绘出了魏晋南北朝各场重大战役细节,展现出丰富、生动的历史原貌。同时,本书对骑兵和步兵的作战模式和战术演变做了详细的论述,对战争中如地理、季节、财政等因素对战事所产生的影响进行了具体的讨论。由此,本书也补充了正史、古籍所未详述之处,通过一部军事史的写作,对魏晋南北朝历史进程做出了新的诠释。
《南北战争三百年(中国4-6世纪的军事与政权)》是作者博士论文的修订版,由兵种、战略及政权动员等部分构成,主要从军事和战争史的角度,对中国自东晋十六国至南北朝终结(317-589年)近三百年南北分裂的产生背景、持续及终结的原因,以及分裂对峙时期的战争现象进行分析与探讨。
作者李硕试图还原古代冷兵器战争的本来面貌,探讨战争、战役背后的诸多制约因素,并从战争的角度研究历史与社会。他的基本观点是:发生南北分裂的根源,在于北方少数民族骑兵拥有了对中原王朝步兵的压倒性优势,而南北分裂之所以维持近三百年,与中国南北方的地理环境差异有重要关系,即南方水网丛林地带不便于北方骑兵作战,而南方军队依赖水运,不适应干旱的北方环境,所以南北政权都长期难以实现统一;至于南北分裂的终结,则是南北方社会与政治整合的产物,即北方少数族政权在充分的中原化(汉化、封建化)之后,更有效地利用了汉地的军事资源与军事手段,以步兵、水兵在江淮水网地带稳步向南推进,从而统一南方,南方政权则先是有门阀士族分权的局面,后有皇权政治与军人势力的长期斗争,一直未能完成政治整合,所以对北方战争长期处于弱势,最终只能由北方完成统一。与此同时,作者探讨了诸多变量(偶然性事件)对实际战事的影响。
第四节 伐吴之战过程
根据各路军队的进展,晋伐吴之战可分为两个阶段。
从咸宁五年(279 年)十一月至太康元年(280 年)二月十八日,为第一阶段,战事主要发生在长江北岸诸地区,以及自三峡至江陵的长江南北两岸;自太康元年(280 年)二月十八日至三月十五日,为战事第二阶段,王濬舰队从江陵东下,配合江北各军攻克敌沿江诸城塞,顺流直下,于三月十五日登陆占领建邺,尽俘吴后主朝廷,战事宣告结束。
在第一阶段的战事中,各路伐吴军队所遇到的抵抗很强烈,且都有较大战果,但各路统帅对于战事进度的意见并不一致,其中最关键的争执,是能否顺利渡江。在第二阶段,晋武帝已明确指示王濬舰队攻占建邺,但未能及时厘清王濬舰队与下游陆路诸军(主要是中线扬州都督王浑)的指挥关系,导致王濬与王浑发生争执。下面将重点分析西晋高层对于伐吴进展的预判,以及在实战过程中的抵牾。
第一阶段战事
据《晋书·武帝纪》,晋武帝于咸宁五年(279 年)十一月诏命前线各军展开全面进攻。由于诸军进入临战需要一些时间,加之原边界距离吴军重要城垒尚有一定路程,所以到次年正月、二月才进入激战阶段。关于王濬舰队启程的时间,《华阳国志》卷八载为咸宁五年(279 年)“冬,十有二月,濬因自成都帅水陆军及梁州三水胡七万人伐吴”。《晋书·王濬传》则载为“太康元年正月,濬发自成都”。自建平郡(今巫山县)以下的三峡江段都由吴军控制,吴军预先在峡中“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距船”,而羊祜尚在世时已从吴军俘虏口中获悉这些布防地点,所以王濬舰队已有针对性措施,顺利通过三峡江段。这表明在益州舰队的下江行动中,荆、益两州保持着密切的协作。
按照晋武帝战前的诏书部署,王濬舰队在驶出三峡,进入荆州江段后,便开始接受荆州都督杜预的指挥(节度)。二月三日(庚申), 王濬舰队攻克江北重镇西陵,继续沿江而下,攻击两岸吴军。
自襄阳南下的杜预所部,正月时已包围了吴江陵城,但一直未能攻克。杜预遂派一部兵力沿长江北岸向上游进军,以便接应王濬舰队;同时又派少数兵力偷渡长江,“奇兵八百,泛舟夜渡”,埋伏于乐乡城外。乐乡是吴军在长江南岸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且是其长江舰队停泊基地。当上游吴军被王濬舰队击败,逃入乐乡城内时,杜预所遣伏兵随之混入城内。王濬舰队于八日(乙丑)抵达乐乡城外江面,与吴军舰队展开会战,将其尽数歼灭,吴荆州舰队统帅“水军督陆景”被俘。王濬军与城内伏兵里应外合,于当日攻克乐乡。此战彻底消灭了吴军长江上游的水上力量,使得江北吴军孤立无援,杜预军遂于十七日(甲戌)攻克江陵。 至此,吴军在长江上游的重要据点已全部被晋军攻占。
同时,指向长江中游的荆州军(江北都督胡奋)、豫州军(刺史王戎)也逐渐进抵江边,围困夏口和武昌二城。下游的扬州都督王浑、徐州都督司马伷所部,也基本肃清了江北吴军。战线基本推进到长江一线。
但自全面进攻开始以来,贾充一派从未停止对伐吴前景的质疑:
众军既进,而未有克获,贾充等奏诛华以谢天下。帝曰:“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时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华独坚执,以为必克。
张华本传未载此事具体时间,《资治通鉴》则将其放在平吴之后,属于倒叙,亦无法查证具体时间。本书认为,此事应发生在战事开始后至二月中旬之间。因为在王濬军攻克乐乡之前,晋军的进展颇不乐观:杜预军攻江陵、胡奋军攻夏口、王戎军攻武昌,都难以破城;司马伷、王浑两军虽扫荡江北,但临江而不敢渡,使战局有陷入拖延的趋势。张华、杜预、王濬等力主伐吴者,显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只有在王濬舰队攻克乐乡后,才取得了在长江南岸的第一个重要据点,江北的江陵也在九天后攻克,战局才呈现出转机。
在王濬的益州舰队驶出三峡,即将与杜预的荆州陆军会师之际,指挥权问题也在凸显。开战之前,晋武帝已经做出部署:“诏书使濬下建平,受杜预节度”。杜预到任荆州尚不到一年,而王濬在益州经营已有八年之久,只因为杜预与皇室有亲,官品也高于王濬,才有这种安排。
如果杜预在王濬舰队归入自己麾下之后率部登舰,直取建邺,必将建立灭吴首功。但杜预从大局出发,做出了不和王濬争功的姿态。他判断:如果王濬舰队能够从三峡攻克沿途要塞,开到江陵与自己会师,那么早已功勋卓著,自然不甘心受制于人;如果王濬舰队无力攻克吴军诸要塞,也就无法赶到江陵一带与荆州军会师,更谈不上接受自己指挥的问题。早在获悉益州舰队攻克西陵时,杜预便写信给王濬,鼓励他顺江直下,径取建邺,“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王濬得此信后大悦:这解除了他被人抢功的顾虑,正可以放开手脚建功立业。为了向皇帝暗示这种心情,他还专门将杜预的信件转呈武帝,希望武帝能让自己放手一搏。
江陵克定的第二天(十八日,乙亥),王濬舰队开到江北,与杜预主力会师。同在这天,晋武帝发布诏书,将王濬军号提升为平东将军,由“监”升格为“都督梁、益二州军事”。这是对他数日之前攻克乐乡的嘉奖。发这道诏书时,晋武帝还未必知道占领江陵的消息,但他在这天稍晚时获悉江陵已定,于是又发布一道诏书,部署继续进军的事项:
(一)唐彬舰队划入王濬指挥之下。 (二)杜预军队继续进占荆州的长江以南地区。
(三)杜预军队中划拨一万人给王濬、七千人给唐彬,编入长江舰队。
(四)王濬、唐彬舰队继续向下游进军,占领巴丘(今湖南岳阳市),并继续东下:王濬舰队协助胡奋攻夏口,克城后胡奋军队划拨七千人给王濬;唐彬舰队协助王戎攻武昌,之后王戎所部划拨六千人给唐彬。然后王、唐舰队顺流攻占建邺。
(五)由于舰队东下,贾充的指挥中心也从襄阳东移到项城,以便协调长江下游战事,特别是司马伷、王浑等军与王濬舰队的协同问题。
这道诏书表明荆州方面的胜利给了晋武帝信心,使他不顾贾充等人反对,执意将伐吴进行到底。另外,这也是他了解了杜预和王濬关系之后的部署:杜预无意于争功,所以命其留在上游;下江直取建邺的任务则留给了王濬。
P214-218
这是一本研究战争的学术专著。聚焦的时代,是秦统一之后,分裂割据最严重的魏晋南北朝时代。作者不是叙述战争的故事,而是试图探讨在胡汉种族差异、南北地域差异这样两个特殊背景下,所进行的战争中的某些问题,而这些问题恰恰是从司马迁到司马光等史家都比较忽略的。
本书有三个视角。一是兵种(骑兵、步兵)及其装备与相关战术的演进,作者会从先秦两汉的战史追溯其起源;二是通过这一时期南北之间发生的若干经典战例,分析战略问题以及战争中各种复杂因素(地理环境、军事技术、统帅素质等)的影响;三是讨论战争本身与各行为主体(政权)的关系,包括战备问题、财政问题、战争对政权运作的影响问题。
中国历史古籍浩如烟海,军事与战争的著作也十分丰富,《新唐书·兵志》更开启了正史中记载军事制度的传统。但是,即使是对于战争记载特别关注的《资治通鉴》,对于古代战争中兵种的运用、战术性细节的展开,也往往语焉不详。李硕的这部书,试图弥补其缺失,功不可没,其中不乏真知灼见。
李硕是一个有才情的青年学者。一直以来,我带博士生,通常是与学生们商量选题,充分尊重研究生自己的意见,只有学生没有主见的时候,我才会给一个比较朴实的题目,供其参考。李硕的这部博士学位论文,是他自己读书得间的产物。本书虽然受到博士论文体制的限制,但是仍然能看出作者传神之笔。比如,作者认为西汉卫青、霍去病创立的骑兵冲击战术,用近距离搏杀对抗匈奴的远距离骑射,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飞将军”李广的悲剧在于他个人的骑射之长,不足以弥补所统部伍的短处,在匈奴人面前,顶多只是显示个人英雄主义色彩。马蹬的发明、槊(长矛)取代戟,都适应了骑兵冲击战术的作战要求。又比如,作者对于步兵方阵的分析,对于“陷阵”在两军对阵中的意义,要言不烦,能洞解史籍中许多不甚了然的记载。我相信,阅读本书的读者,重读《资治通鉴》书中关于汉唐时代的战争记事,会有很多的助益。
当然,战争问题不只是军事问题,战争其实是战争双方的政治、经济、外交、文化等政权内部问题的外在表现。因此,谈论战争与政权的关系问题时,就会涉及十分复杂的因素。作者在这一部分,试图超越战争的技术层面,进行深入讨论,虽然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却用自己的洞见启动了读者对于相关问题的进一步思索。
博士毕业后,李硕本来可以留在内地高校,但是,他选择到西北边陲去工作。我能理解,因为我知道他是有情怀的人,有自己很高远的理想,有自己的学术和文化追求。这些年我们虽然难得见面,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笔耕不辍。我猜想面对历史的古战场,李硕一定也会思考本书中他的那些推断和讨论,因此本书已经比较当年的博士论文有了新的灵感。
现在,这部博士论文就要付梓了,应李硕的要求,我写上以上这些话,表达对该书出版的祝贺之意。
是为序。
张国刚
2016年12月10日于清华大学荷清苑
本书是我2006—2012年间,在清华大学读博士学位的毕业论文。它的产生有一定的偶然性,不是完全按照“标准化”的学术模式生产出来的。
2005年,我干了五年“新闻民工”之后,又考研到清华大学历史系读硕士。当初想读先秦史方向,因为我工作的几年里常看《左传》,想写写关于春秋时期贵族婚姻与国际政治的问题。但那年分导师时,恰好先秦史方向没有老师,于是我跟了治隋唐史的张国刚教授读硕士。张老师给了我一个硕士论文题目:中古时期的范阳卢氏家族。这个家族的时间跨度很大,从东汉到唐代都出了不少人才,所以我就从《后汉书》读起,想借机把整个从汉到唐的史书都看下来。
结果硕士读了两年后,我幸运地转成了直接攻读博士学位,这自然要考虑博士论文的选题。张国刚老师问我:要不要把范阳卢氏家族写成博士论文?那时研究中古世家大族的成果已经很多了,崔卢李郑几乎都有人写过,我感觉再写下去,也超越不了前面人的研究水平,所以想换个题目。恰好那时已经读到了《魏书》,感觉整个魏晋南北朝的战争很有意思,特别是南北方之间的战争,背后藏着很多东西,好像还没人系统地写过。于是和张老师说,想写个《南北战争三百年》。张老师说很好,可这题目不像个学位论文啊。于是就改成了《中国4至6世纪南北战争研究》,一直用到博士论文答辩,现在出书,又回到了最早的标题。很多人回忆写博士论文的日子,觉得苦大仇深,我倒觉得挺开心,能有那么几年不操心别的,老老实实读书写东西,实际上是太奢侈了。
按我最初的想法,是把这几百年里的战争史,按照时间顺序原原本本写下来,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排比史料,寻找真相。因为涉及同一场战争,南方和北方的史书往往记载很不一样。司马光写《资治通鉴》的时候,初步进行了一些辨析排比工作,但做得还很不够,疏漏不少。所以我最初的想法就是“跟《资治通鉴》较劲儿”。但这种写法不符合现在“论文”的体例(美国式的学术规范),要有足够多的“论”才行(如果是老欧洲东方学的传统,应该能容许我的最初想法)。于是写成了现在的样子。其实第二编的“战例”部分,基本就是我当初想写的形式。
在刚开始读博士的时候,我还想过做更“野”的题目。那时给张老师核对《中国家庭史》的一些引文,看到了敦煌文书里一个“感梦生子”的判决书,案情是一个寡妇怀孕生了个孩子,被夫家宗族送官控告。寡妇的辩护是:自己做梦梦到了亡夫,这才怀孕有了孩子,而非犯奸偷情。当时的法官也没法判断真相,只好在判决书里乱扯一通,和稀泥了事。当时觉得这个案例很有趣,就想写人类的性犯罪史,尤其是关于“捉奸”的法律,随后就看秦汉法律简牍、唐律疏议、元典章、大清律和刑科题本,还有国外的种种法典判例,有些英美的判例需要花钱下载。后来张老师觉得我跑得有点远了,要求我做个中古史题材的,这样才敲定了南北战争这个题目。
在中国传统的历史学里面,战争史算是个相对生僻的领域,因为东方传统里对战争的翔实记录太少,演义、戏说太多,很大程度上遮蔽了真实的层面,难以还原。西方倒一直有客观记录和分析战争的传统,但只能用来研究他们自己的战争史。至少到目前,西方学者还没有研究中国战争史很出色的,因为这需要抠文言文的史料,有时一个字的理解就涉及大问题,让母语非汉语的人搞这个,有点勉为其难。所以我写这题目,问题意识上有些借鉴西方之处,研究方法上也有跟传统史学相承的地方,比如史地方面的考辨,对文献的梳理考证等等,战争和政治的关联很强,而政治史、制度史一直是中国传统史学的重要领域。书中有些想法,可能还需要更深入的考察论证,比如最后两章,关于南朝财政与政治文化的一些新端倪,在唐代以后表现得更为突出,可能藏着中国古代为什么没能自己发展到近代化的大命题。这就需要对辽宋金元乃至明清史的专门研究了,以我的学力和精力难以胜任。近年来看到北大历史系张帆先生几篇对蒙元历史的宏观概括,如皇权加强、身份世袭制回归和社会活力减退,这些因素对明朝又有强烈影响。张帆先生这些论述,和我的一些宏观判断有呼应之处,所以窃感到有些幸运。
我写博士论文的这几年里,正逢美国“新清史”热起来,这派搞的也是北方民族的话题,它更强调北方民族对于中原汉地的“独立性”,算是后现代和文化相对主义那一路吧。但这派对我这论文倒没什么影响,因为中古时期的匈奴、鲜卑、羯、氐、羌这些民族,现在早都没了,都同化到汉族里面去了(现在的羌族和当年的羌也没有关系),你不服也没办法。另外,我这论文写的是战争,人在战争里面都是最务实的,看见敌人有什么好用的兵器,做梦也想自己能有,事关生死存亡,就不考虑什么文化的独特性问题了。
所以我想,后现代学术很多论著搞得像胡言乱语,脱离基本常识,可能因为“后现代”这东西本来就是个文化概念,文化是个可以自由发挥的命题,谁都可以论证自己的文化跟别人“不一样”,全球独此一家。但文化可不是人生活的全部内容,还有很多更实打实的、更“唯物”的层面。就像吃汉堡或者面条,这种区别算是“文化”,但人总得吃东西,不吃就饿死,这就不是文化问题了。后现代学术的无聊之处,就是它试图去乱套很多已经超出了文化范畴的东西,用吃什么的问题去代替(或者说掩盖)吃还是不吃的问题,“何不食肉糜”,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解构”,其实是生活常识都没有了,属于富贵病。
我写的是游牧文明和农业文明冲突融合的大历史,自然不想关在屋子里一直翻古书,总想找机会多走走看看。2009年暑假实习,去了内蒙古通辽市的一个草原小镇阿古拉,都是蒙古族老乡,会说汉语的不多,过的半农半牧生活。住了一个月,却没什么感受,感觉跟我老家的华北老乡们状态差不多。2010年春天,去镇江看刘裕当年的京口,沿着刘裕当年行军的道路和时间,从京口(镇江)走到了建康(南京玄武湖),感到的却是沧海桑田,今天的长江已经不是当年的长江,不光“英雄无觅”,连“千古江山”也完全不一样了。
后来,2012年的暑假,毕业论文也写完了,想看看第五章里的那条“吐谷浑道”,就去了甘肃南部的白龙江流域,那里都是深山密林,藏着些以农业为主的藏族小村落。溯白龙江一直往源头走,到了甘川边界上的小镇郎木寺,忽然看到草原、黑帐篷和牦牛群了,一下子感觉走到了游牧和农耕、古代和现代的结合点上。藏族老乡们也给了我全新的认知。中国西部天大地大,自然和人文丰富多彩,历史和现实水乳交融,是和东部地区(内地)完全不同的世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的结果就是到新疆工作。真到这里之后,却发现种种条件限制,已经很难继续做中原的历史了……
整理这些旧文时,难免回想起清华读研的生活,绿荫长杨掩映下的红砖小楼,还真有点留恋。我本科在北大,硕士博士在清华,对两个学校有点对比的了解。论生活舒适,吃的、住得舒服,那要数清华。北大环境局促,各种服务水准也都不如清华。清华是工科底子,学生风格都是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千人如出一辙。北大则特产各种奇奇怪怪的人物,有很讨厌的,也有很好玩的,算是把人性自由生长的各种可能性都尝试遍了。有时也想写写两校异同,但枝枝叶叶,总关晴雨,最后还是写不下去。
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是为后记。
补记:
这是一本关于战争的历史,地图必不可少,但制作起来比较麻烦。笔者考虑,应该按照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山河形势绘制,才便于体现战争态势。但比较精确的地形图只能依托现代卫星地图改编,而古代的海岸线、河流等和今天有些不同,改绘起来工作量颇大,本书的出版进度也因此拖延了不少。最后我想起以前工作的老搭档王睿兄,他老本行是油画,于是请他用美术方法绘制一幅中古时期山河形势示意图,算是个替代方案。睿兄正在海外做景观设计,得知本书的需求,搁置手中的工作加急绘制了一幅,翻拍发送过来,我在上面加了文字,就成了本书插页中的“南北对峙形势图”。由于这是美术家而非地理学家画的,所以读者对细节不必过于计较,了解一个大致的山河、城邑形势就可以了。
在此向王睿兄致谢!
李硕
2017年夏于乌鲁木齐
中国历史古籍浩如烟海,军事与战争的著作也十分丰富,《新唐书·兵志》更开启了正史中记载军事制度的传统。但是,即使是对于战争记载特别关注的《资治通鉴》,对于古代战争中兵种的运用、战术性细节的展开,也往往语焉不详。李硕的这部书,试图弥补其缺失,功不可没。
——张国刚(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近些年来出现的各种军事史著作中最有功力的一部。
——陈苏镇(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