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的名伶谭鑫培,其父谭志道唱老旦,嗓音脆亮,有“叫天”(一种鸟)之称,世人皆知。但谭鑫培被誉为“单刀叫天”,却是鲜为人知,说起来也很有趣。
谭鑫培从十一岁起人金奎科班学艺,学的是老生和武生,少时便崭露头角。他十五岁出科,随父亲在京城“广和成”搭班演戏。后来他嗓子“倒仓”,有一次演《银空山》,唱“自从盘古开天地”那一段,第一句就哑得唱不出声来,招来了满堂倒彩,对他打击很大。无奈,谭鑫培只好不唱老生了,只演武戏。不久,他结婚有了孩子,经济负担越来越重,舞台上的失意(不能唱文戏了)和生活中的窘迫,逼着他另谋生路。于是,他在北京郊区和河北一带农村,开始了一段闯荡江湖的卖艺生涯,也就是俗称的“跑野台子”。
在乡下卖艺的日子风餐露宿、奔波劳顿,但谭鑫培并没有停止练功,有时遇到江湖上的武林高手他还去请教问艺。谭鑫培能耍一手“六合刀”,这是一位少林寺高僧传授的。他演《秦琼卖马》时耍的拳,则是从一种叫“拦马橛”的套路中演化出来的。那时,他的武功越来越精,早已超出了在舞台上花拳绣腿的水平。在搭不上班子的时候,就有人请谭鑫培当保镖或看家护院。他在京东河北省丰润县史家,就一面看家护院,一面和同伴们研习武艺,遇到强盗夜袭,他凭着“六合刀法”勇挫群敌,名声大振。黑道上的朋友都知道有个武艺不凡的“单刀叫天”。
有一次,他在京东蓟州把看守皇家陵墓(东陵)的士兵打死了,世人大为震惊。那天,他和同伴们刚在遵化演完戏,徒步赶往蓟州,夜间露宿东陵,受到东陵士兵的粗暴驱赶。当时,谭鑫培又困又饿,火气冲天,和守陵士兵吵了起来。士兵们怎把这个穷戏子放在眼里,他们边骂边动起手来。然而,他们根本不是谭鑫培的对手,火气冲天的谭鑫培三拳两脚就把其中一个打得一命呜呼了。
这下子可闯下了大祸,守陵大臣发下紧急公文缉捕。这时,谭鑫培已逃回遵化,得到遵化知州的庇护——这个知州是谭鑫培的忠实戏迷。谭鑫培之父谭志道又在京城央求三庆班大老板程长庚出面,烦请内务大臣从中周旋。经过上下两方面疏通,一场大祸才得以平息。此后,谭鑫培又悄然潜回京城,重操旧业,搭班演戏。
由于谭鑫培武功不凡,演起武戏来总是令人叫绝。他主演《恶虎符》,扮黄天霸,立于舞台中心,另有四人分立四个台角,逐个将酒坛掷来,他不用手接,而是全靠肩、肘、膝、足来接应,从容不迫,准确地将酒坛顶回对方手中,观众称之为“酒坛打出手”。演《打棍出箱》时.他右脚一踢,鞋子飞人空中,人随之跌坐台上,而那只鞋恰恰落在他的头上。在《定军山》《战太平》《战蒲关》一类的武老生应工的戏里,他舞出的刀花、枪花及反手接剑等绝技,勇中有美,险而又稳,又用上了他早年习武的功夫。
后来,谭鑫培到了京城,初时习武生,不久改唱老生,师事程长庚,艺名“小叫天”。光绪十六年谭鑫培被清廷选人升平署,任“内廷供奉”,受到慈禧赏识,赐四品服,专为皇家演戏。
当年,慈禧恣意享乐,沉溺声歌,她身边有一个专为她传唤“供奉”进宫演戏的小太监。有一天,这个小太监看到大总管李莲英系着一条花色美观的“凉带”,得知是谭从宫外代为购买的,便托谭也代买一条。谭因忙于戏事,竞将小太监之托忘在脑后。小太监见谭未给买来,便不露声色,私忖给谭小鞋穿。不久,有一天慈禧说想看谭的戏,小太监便趁机进言:“老佛爷,听说谭老板编了出新戏,叫《盗魂铃》,里边加了好多新花样,他演猪八戒,又唱又做,可有意思啦!’’慈禧听后,当即叫小太监传她旨意,让谭两天之后进宫演《盗魂铃》。
谭鑫培接到宫里传讯,顿时发起愁来:《盗魂铃》是一出丑角应工戏,戏中猪八戒、狮子精都有一套“打出手”的绝活儿,自己向来演老生,从未演过猪八戒。可是老佛爷懿旨已下,看来不会演也得演。他苦苦思忖一个晚上,最后决心以自己唱老生的优势,在猪八戒探路化斋的戏上下功夫。
进宫演出时,他将著名老生唱段和自己所创新腔连缀一起,并把各派唱腔的音调韵味学得惟妙惟肖。为此,慈禧听得眉开眼笑,连连夸好,最后还让小太监赏了银子。小太监欲害谭鑫培结果反而成全了谭鑫培,谭靠自己扎实的老生功底躲过了这一劫,这出戏也因而开了老生饰演猪八戒的先河。
后来,流传开去的《盗魂铃》是谭鑫培熔文武于一炉、集唱做于一体的代表作,经常在社会上作为营业戏演出,成了谭派的保留剧目。
谭鑫培自创新声,独成一派,由于出色的表演而与同时代的四喜班的孙菊仙、春台班的汪桂芬鼎足而立,遂被称为“老生后三杰”,或“后三鼎甲”。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孙菊仙移家上海,汪桂芬笃信佛教,谭在北京京剧舞台上遂独享盛名。当时京师有谚语:“有匾皆垿书,无腔不学谭。”说明了谭派唱腔影响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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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我九十年的岁月中,七十年是住在北京的,那几卷里的掌故、风土、艺文、名胜、人情等,大都是我所不知道的。——冰心
不论是对像我这样怀念老北京,一心希望重温一下故都旧梦的老年人,还是对那些急于了解昨天的青年人来说,这都是一套可心的书,可以放在枕边或揣在旅行包里随身携带的好书。篇幅都不长,既能解闷儿又长知识,必然会越看越有滋味儿。
作者在这里谈文化,不是峨冠博带,威仪俨然,不是高头讲章,而是涉笔成趣,理路天成,于琐碎中见精神,于微末处见全面,让你读了以后,如食橄榄,回味无穷,陶冶性灵,增长见识。这种精神的享受,是别的文章无法代替的。——季羡林
老报人周简段先生,曾是我的同事,因长我十多岁,而且知识渊博、采编经验丰富,所以我一直把他奉若长辈。
周简段先生是个“老北京”,青少年时代在北京读书、工作、生活,对北京的名人轶事、名胜古迹、文物珍宝、文史掌故、艺苑趣闻,以及民情风俗都了如指掌。他曾和我谈起早年间与张恨水一起办报的时候,常常逛天桥,游故宫,访名胜;还谈到抗战末期到香港去办《星岛日报》;当闻讯共和国诞生,欣喜若狂,马上回到祖国的怀抱,返回朝夕思念的北京,又干起了轻车熟路的老本行——新闻工作。孰料,1957年反右时他被打成“右派”,“文化大革命”中,他又蹲了“牛棚”。凭着一个老知识分子的一颗正直、善良、爱国的心,他总是充满信心地说:“祖国将来肯定会繁荣富强的!”
1976年以后,周先生到香港去继承遗产,便在那里定居了。从1980年1月起,他在香港《华侨日报》副刊开辟了“京华感旧录”专栏,每日一篇,千字左右,一直到1992年该报易主改版方罢。一人主持一个专栏能持续十多年不辍,这在中外新闻史上实属罕见。
中间,他经常回北京,每次见面,我们总是畅饮畅聊。他拿出香港报刊对他文章的评介给我看:有的报章称赞他“知识渊博,文笔优美,是写老北京的权威”;有的刊物评介他“以古都北京为经,短小精炼的文字为纬,系统地缕述京华旧日,细说当年,使昔日事像重现读者眼前,又具探源究始之功,兼且披露不少鲜为人知的重要史事,对保存历史文化贡献殊大”;还说,读了周先生的文章,“备觉亲切,似与周氏把臂邀游,细诉从前,令人低徊不已”。
他还拿出不少读者的来信。尤其是三四十年代著名明星夏霞女士在读了他写的《夏霞演(人之初)》之后,给他写的一封上千字热情洋溢的信,对文章中提到她结婚四十周年的纪念照非常感动。信中说:“由于这段旧闻,把我的思潮又带回四十年前的上海去了。”接着她回顾了20世纪40年代演《赛金花》和《人之初》话剧的详细情况。最后她感慨地写道:“人年纪大起来,总喜欢怀旧、回忆,如果能找个对象谈谈往事,温温旧梦,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另外,周先生的不少文章,如《宋哲元及其大刀队》《抗战殉国的张自忠将军》等,被马来西亚、新加坡、美国以及中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报纸转载,在华人中影响很大。
周先生的专栏文章,1986年曾由香港南粤出版社结集出版,书名《京华感旧录》,由溥杰先生题签,梁漱溟先生作序,分《艺文篇》《风土篇》《人情篇》《掌故篇》和《名胜篇》五卷,附历史照片多帧,印刷精美,弥足珍贵。书中文章短小精练,兴味盎然,于茶余饭后,品读一番,实是美不胜收的艺术享受。该书成为当时香港十大畅销书之一,周先生由此一跃成为香港著名的文史作家。
此后,周先生越写思路越宽,逐渐取材已不限于京城一隅,而是遍及神州大地。内容也不再是单纯的感旧,而是忆旧述新,加上一些现实的见闻和感受,使台、港、澳和海外读者更感亲切和感慨。
1992年,北京的华文出版社要将周先生十几年的专栏文章辑录成书,周先生找我来选编。因全部文章有4000篇之多,我只好精选一下,分成六卷出版,定名“神州轶闻录”。请冰心先生写了总序,请萧乾、季羡林、候仁之、胡絮青、于若木诸先生为各分册作序,封面请启功先生题签。
书出版后,社会效益颇佳。《文汇报滋新闻出版报滋人民政协报》《中国艺术报》等竞相转载其中的文章,影响愈大。周先生也接到大量读者来信,有赞扬,有鼓励,更多的是希望周先生笔耕不辍,给读者更多的精神食粮。此后,周先生又先后以周彬、周续端、司马庵等笔名在香港的《大公报》开辟了“神州拾趣”专栏,在《港人日报》开辟了“京华内外”专栏,在台湾的《世界论坛报》开辟了“神州感旧”专栏等。
l997年香港回归,周先生更是精神振奋,壮心不已。笔耕愈勤。先生之作与日俱增,影响愈大。今将其二十多年来之全部著作,重新进行分类精选,按十卷出版,书名分别为《字里乾坤》《朝野遗事》《民俗话旧》《文坛忆往》《大戏台》《画坛旧事》《故都文化趣闻》《美食妙谈》《名胜游记》《武林拾趣》。除保留冰心、萧乾、季羡林、胡絮青、侯仁之和于若木诸先生的序文外,又请了著名作家钱世明、赵云声、昌沧、书画家米景扬、民俗学家成善卿等先生分别为新增书作序。从整体看,比之前的版本更全面地展现了周先生二十多年来文史专栏写作的成绩。从内容看,蕴涵的民族韵味和时代精神更丰富、更有深度。
《神州轶闻录》中的文章,虽然篇幅不长,内容也都是轶闻琐事,看似细碎平淡,然皆韵味悠长。现在引当代哲人季羡林先生在原《文化篇》序言中的一段话作为本文的结尾吧:
“哲学家们常说:于一滴水中见大海,于一粒沙中见宇宙。难道在我们这些小的文章中不能见到大的文化吗?所有这些戏曲、文玩、学府逸事等等,又哪一个与文化无关呢?只不过在这里谈文化,不是峨冠博带,威仪俨然,不是高头讲章,而是涉笔成趣,理路天成,于琐细中见精神,微末处见全面,让你读了以后,如食橄榄,回味无穷,陶冶性灵,增长见识。”
冯大彪
2017年6月修订于北京
让我为《神州轶闻录》这部很有分量的丛书作序,使我惶恐!虽然在我九十年的岁月中,七十年是住在北京的:我住过“天棚鱼缸石榴树”的四合院,从西直门骑驴到过卧佛寺,吃过赛梨的萝l、和糖葫芦……但是看起《神州轶闻录》,那几卷里的掌故、风土、艺文、名胜、人情等,大都是我所不知道的。首次到北京的外国朋友和国外华侨,往往问我:“你是老北京,请你告诉我逛北京要如何逛法?”我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你首先要去的是天坛公园,那座祈年殿,是我觉得在欧、美、亚、非的任何建筑,都不能与她相比的;再就是去登上景山之巅,俯看北京城全景,故宫的设计也全看到了。此外去吃顿全聚德的烤鸭、东来顺的涮羊肉。其他就是我认为可去可不去的地方,你再听听别人的意见吧。”
我自1980年伤腿之后,不良于行,新北京的建筑,我都没有看见过,但这不是古迹,也不在我们谈话之列了。
我所能写的,就是这些。
冰心
1991年2月26日
舞台内外,逸闻秘事。透过戏台看人生。从人物命运观历史变迁。场中好汉,场外悲欢。透过周简段著冯大彪主编的《大戏台》,看到历史,看到人生。
周简段著冯大彪主编的《大戏台》是当代文学随笔集。本书作者是著名文史作家、专栏作家。早年生活在北京数十年,交游广阔,熟读前贤文章,博物强记,广泛涉猎北京的文史掌故、艺苑趣闻、名人轶事和文物珍宝,对风土民情了如指掌。1976年定居香港后,来往于香港和北京之间。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以周续端、周彬、司马庵等笔名,在香港《华侨日报》《大公报》、台湾《世界论坛报》等多家报纸开设“京华感旧录”“九州逸趣”“神州拾趣”等专栏,琐谈社会轶闻和文史掌故,深受读者欢迎;之后谈及内容遍及全国各地,专栏易名为“神州轶闻录”。《大戏台》是神州轶闻录的一本,结集成册的梨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