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幽者默(林语堂传)》是林语堂研究的第一人施建伟先生的大作。是1999年版《林语堂传》的修订再版,除了改正原版若干文字错误外,还增加了前言、后记、附录等内容。作者当年写作时先后寻访了福建平和县、厦门鼓浪屿、厦门大学、上海、北京、重庆北碚、台北阳明山、香港等地,对林语堂生活过的地方进行实地调查,并与林太乙夫妇、林相如女士等人直接交流,为的是让人们了解真实的林语堂。作者将林语堂思想、性格、气质、兴趣、爱好的多重性、复杂性和矛盾性表现出来,更将他作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一个先驱者,为中西文化的交流而在世界文坛上所进行的锲而不舍的努力表现出来,让人们看到一个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的林语堂。
第一章 头角峥嵘的梦想家
山地的孩子——一个梦想主义的家庭——头角峥嵘的梦想家
第二章 生活在杂色的世界里
生活在杂色的世羿里——外国传教士的影响——父亲的“家学”——去厦门上学——第一次见到外国兵舰——圣约翰大学的高才生——不能当牧师——教会学校的双重影响
第三章 曲折的浪漫史
赖柏英——陈锦端——廖翠凤
第四章 清华学校里的“清教徒”
清华学校里的“清教徒”——初识“有一流才智的人”——辜鸿铭的启示
第五章 “在丛林中觅果的猴子”
出国留学——“在丛林中觅果的猴子”——告别哈佛大学——在法国和德国——获得博士学位
第六章 《语丝》所孕育的文坛新秀
重返北京——初涉文坛——跻身于“任意而谈”的语丝派——在《语丝》的摇篮里成长——反对“勿谈政治”
第七章 与警察搏斗的“土匪”
“女师大”学潮——用竹竿、石块与警察搏斗——以“土匪”自居——关于“费厄泼赖”的讨论——“痛打落水狗”
第八章 “打狗运动”的急先锋
“三一八”惨案——痛悼刘和珍、杨德群——怒斥“闲话家”——“打狗运动”的急先锋——从“任意而谈”到任意而“骂”——被列入了“通缉名单”——加入了南下的行列
第九章 厦门大学的文科主任
出任厦大文科主任——国学研究院的“窝里斗”——惜别鲁迅——鲁迅离开后的风波
第十章 国民政府外交部秘书
在“宁汉对立”时来到武汉——目睹了风云变幻的时局——在“宁汉合流”后离开武汉
第十一章 追随蔡元培先生
从武汉到上海——重逢鲁迅——受到蔡元培器重——深受学生爱戴的英文教授
第十二章 《剪拂集》和《子见南子》
《剪拂集》:对“语丝”的怀念——《子见南子》掀起轩然大波
第十三章 “教科书大王”的癖嗜
“教科书大王”和“版税大王”——“南云楼”的误会——对中文打字机的癖嗜
第十四章 创办《论语》半月刊
提倡幽默——在邵洵美的客厅里——两位得力的助手
第十五章 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宣传主任”
“土匪”心又复活了——抗议希特勒的暴行——面对总部和胡适的矛盾
第十六章 欢迎萧伯纳
上海刮起一股“萧”旋风——与萧伯纳共进午餐
第十七章 杨铨被暗杀以后
血溅亚尔培路——他没有参加入殓仪式,但参加了出殡下葬仪式——“要谈女人了!”和《论政治病》
第十八章 “有不为斋”斋主
畅谈“读书的艺术”——忆定盘路四十三号(A)的庭园——廖翠凤是位贤内助——“有不为斋”的独特情调
第十九章 活跃于文坛的“幽默大师”
论语派的主帅——退出《论语》编辑部——《人间世》创刊——关于 “论语八仙”种种
第二十章 与赛珍珠相遇
赛珍珠是个“中国通”——接住赛珍珠抛来的球——《吾国吾民》在庐山脱稿——《四十自叙》
第二十一章 “据牛角尖负隅”
生活里不完全是鲜花和掌声——和鲁迅“疏离”——“欲据牛角尖负隅以终身”
第二十二章 向外国人介绍中国文化
《吾国吾民》一炮打响——举家赴美
第二十三章 人生旅途上的新航程
临别赠言——对美国文明的感受——与鲁迅等人在《文艺界同人为团结御敌与言论自由宣言》上签名——“西安事变”在美国的反响
第二十四章 《生活的艺术》畅销美国
东西文化比较研究观的总纲——推出“生活的最高典型”的模式——异想天开的 “公式——幽默大师的玩笑——“每月读书会”的特别推荐书
第二十五章 卢沟桥的炮声传到大洋彼岸
林语堂深信中国必胜——廖女士担任了妇救会副会长——勇敢者的足迹:全家爬上了冒烟的活火山——从佛罗伦萨到巴黎
第二十七章 怀念战乱中的故国
巴黎上空战云密布——把钱存入中国的银行——抚养六个中国孤儿
第二十八章 从法国到美国
在国际笔会上声讨希特勒——出名后的苦闷——从一个奇特的视角阐述中国古代的妓女、姬妾
第二十九章 回到抗战中的故国
在香港痛斥日、汪——到国外去为抗战作宣传——向“文协”捐献私宅——以抗战为背景的《风声鹤唳》
第三十章 再回抗战中的故国
提出治世药方的《啼笑皆非》——在大后方高谈东西文化互补——《赠别左派仁兄》
第三十一章 美国出版商的警告
怀着双重的抱憾离国——何应钦给过他二万美元吗?——接受三所美国大学的荣誉博士称号——林语堂的苦恼
第三十二章 发明中文打字机的苦与乐
发明中文打字机的苦与乐——面临倾家荡产的绝境
第三十四章 在坎城
在海边别墅“养心阁”——反映华侨爱国主义精神的《唐人街》——把孔子和老子做比较——明快打字机最后的命运
第三十五章 塑造理想的女性
《杜十娘》与《朱门》——李香君、芸娘、李清照
第三十六章 和赛珍珠决裂
林语堂后悔莫及——林、赛的政治分歧
第三十七章 南洋大学校长
南洋大学建校新加坡——提出当校长的条件——校长和校董会的冲突——谈判——决裂
第三十八章 医治受伤的心灵
医治妻女们受伤的心灵——虚构了一个乌托邦的“奇岛”——林氏笔下的武则天
第三十九章 乡情:浓得化不开
初访台湾——反对“两个中国”的阴谋——《匿名》和《从异教徒到基督教徒》
第四十章 美食之家
“伊壁鸠鲁派的信徒”——和张大千的友谊——中西美食文化比较
第四十一章 尽力工作,尽情作乐
尽力工作,尽情作乐——一个旅行爱好者——钓鱼的乐趣
第四十二章 《红牡丹》和《赖柏英》
应邀在美国国会图书馆作报告——中南美美洲六国之行——一本“香艳”小说:《红牡丹》——乡情和爱情的叠合:《赖柏英》——《逃向自由城》与《无所不谈》
第四十三章 归去来兮
庄祝七十大寿——再访台湾——不能自已的乡情
第四十四章 阳明山麓的生活
阳明山麓有一块“生活的艺术”试验田——在台北继交的朋友们——请黄女士处理私人信件
第四十五章 他是一个“红学家”
林语堂和《红楼梦》——喜爱中国书画
第四十六章 “金玉缘”
“金玉缘”——个性截然不同的一对夫妇——阴阳互补的美满婚姻
第四十七章 活跃于国际文坛
在国际大学校长大会上畅谈东西文化的调和——林语堂与国际笔会的历史渊源——国际笔会第三十七届大会上的《论东西文化的幽默》
第四十八章 五十年前的夙愿
主编《汉英字典》——阳明山麓的“有不为斋”——烟斗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写作是一项艰苦的脑力劳动——林语堂的孔子观
第四十九章 悲剧发生在幽默之家
中风的“初期征兆”——长女自尽——廖翠凤患了恐怖症——《念如斯》
第五十章 “一团矛盾”
在台港两地欢庄八十大寿——总结一生的《八十自叙》
第五十一章 在最后的日子里
发生在圣诞节前夕的事——念念不忘六十年前的恋人陈锦端——在最后的日子里
后记
再版后记
次日,大姐瑞珠回娘家,听说了和乐在失恋后的失态。大姐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滔滔不绝地责备他:
“你怎么这么笨,偏偏爱上陈天恩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养她?陈天恩是厦门的巨富,你难道想吃天鹅肉?”;
陈天恩知道自己的干涉会使林语堂受到伤害,为了不使这个有才气的青年过分悲痛,他替林语堂做了一个媒;把邻居廖悦发的二小姐廖翠凤介绍给林语堂。
豫丰钱庄老板廖悦发,也是厦门鼓浪屿的富商。在厦门有自己的码头、仓库和房产。妻子林氏生有三男三女,廖家既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又有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传统意识。对女儿的管教十分严厉,女儿从小都要学会烹饪,洗衣服,缝纫。吃饭时男女分桌,在廖悦发面前谁都不敢多说话。廖悦发是个家庭暴君,外貌威严,脾气暴躁,动辄骂人,尤其是骂老婆和女儿。儿子们都学他的样子,所以,男人骂女人,成了廖家的风气。
说来也巧,廖翠凤的二哥是林语堂在圣约翰的同学,而林语堂的大姐曾在毓德女校与廖翠凤同学。大姐很赞成这门亲事,向林语堂和家人们介绍了廖二小姐的许多长处,说她是端正大方的姑娘,皮肤白皙,有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人中很长,一对大耳朵,薄薄的嘴唇,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在家人的推动下,失恋的林语堂接受了这门亲事,而廖翠凤则早已从二哥那里听说林语堂是圣大出类拔萃的特优生,曾在一次典礼上四次上台领奖,开创了学校得奖的纪录。现在,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风云人物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活生生地出现在廖二小姐的面前;林语堂应邀在廖家吃饭时,廖二小姐躲在屏风后偷偷地观察这位圣大的高才生,见他一表人才,又无拘无束。吃饭的时候,林语堂胃口极好,而廖二小姐却在数他吃几碗饭,并把他在旅途中穿的那些脏衣服拿去洗了。一股情感的热流在姑娘的胸中激荡,因为,“白马王子”已经闯入了姑娘情感世界里的那一片最神圣、最纯洁的“禁区”。
订婚前,母亲提醒女儿:“语堂是个牧师的儿子,但是家里没有钱”。
“穷有什么关系?”女儿轻松地回答。
因为廖二小姐择夫的标准是她爱的是林语堂人才难得,她不爱富嫌贫。她对自己能与林才子结亲而感到十分自豪。她回答母亲的那一句话,真是一言九鼎,奠定之后五十多年的金玉良缘的第一块基石。后来,每逢回忆往事,廖翠凤都要为当初的果断选择而得意地吃吃而笑。
1915年,林语堂和廖翠凤订婚后,仍回圣约翰大学读书。1916年毕业后,林语堂又忙于筹备出国留学,于是婚事一拖再拖,叫廖姑娘苦等了四年之久。廖姑娘担心半路上杀出一个“白雪公主”来拐走她的“白马王子”。有时,她实在忍不住了,就对人说:“这位林语堂先生和我订婚四年了,为什么还不娶我呀?”
1915年,也就是伟大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爆发前四年,按照中国传统社会的惯例,即使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妇,也仍然不能越过“男女授受不亲”的防线。当然,生活在通商口岸鼓浪屿的廖家,要比当年一般的中国家庭开通些。然而,所谓“开通”的内涵,充其量,不过是允许林语堂和廖翠凤在廖家那间敞开了大门的大客厅里相对而坐罢了。对20世纪90年代的青年情侣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接受的束缚,但在当年,林语堂和廖翠凤,对家庭的这点恩赐已经满足了。廖女士说:“五十年前,订婚夫妇能相对而坐,已经是了不起的开明。况且,他俩还可以瞒着家长偷偷地鸿雁传书哩”。
1919年7月9日,有情人终成眷属,林语堂和廖翠凤在一座英国圣公会的教堂里举行西洋式的婚礼。然后,踏上开往美国的轮船,林语堂去哈佛大学的旅程,就是这对新婚夫妇的蜜月旅行。
婚后,林语堂对妻子说:“把婚书烧了吧,因为婚书总是离婚时才用得着!”
P42-43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难写的一章
施建伟
一
林语堂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难写的一章,这是林语堂在《论语》时期的好友徐讦的原话。拙著《林语堂传》,初版于1999年4月问世。当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拳头产品;《中国现代作家传记丛书》在体例上一律没有前言,我觉得言犹未尽,责编答:在后记里说吧。所以初版的那篇洋洋数千言的后记,实际上是越俎代庖。因此,这次再版,不仅有再版前言,而且还保留1999年版的后记。
二
2014年2月14日,中央电视台4套《跨越海峡两岸的大师“林语堂”》播出后,一位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从海外来电,他以幽默的口吻调侃道:主讲嘉宾颜值巨变。是的,岁月,这是谁也无法逃避的现实。老友是2003年初在美国华语电视频道KTSF-26;《跨越地平线》的节目中看到我的,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想来,我选择林语堂研究,已有三四十年之久,一路走来,话题不断。
就近说吧,2012年香港《文学评论》第20期上,刊出了一篇报道。文中转述海外和港台地区学者批评大陆林语堂研究中的弊端:无视林氏对价值观的坚持。在信息时代,居然有人如此违背事实,令人费解。长期以来,某些生活在所谓言论自由语境下的人,常以讽刺挖苦大陆学者的“集体失语”为时尚,在林语堂研究领域,类似情况屡见不鲜。对此,笔者曾多次以实话直说为回应。今次,为提醒批评者“真相比偏见更重要,曾决心封笔的我,被迫食言,不得不旧事重提,以便让事实来说话”。
那是1989年元旦刚过,我专程从上海启程经厦门直奔漳州平和县,探访林语堂的出生地。记得当时我做了随机性的抽样调查,发现绝大多数当地的老漳州,竟然不知林语堂为何人,令人无比惆怅。而在应对“林语堂何许人也”的提问时,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他是一位举世闻名的文化名人,他应是漳州的骄傲;漫长的二十七年过去了,现在的漳州,人人都把林语堂看作漳州的骄傲。
特别是2007年12月6-9日,林语堂国际研讨会在漳州举行,以国际研讨会名义为林语堂举办纪念活动,在这位举世闻名的文化名人的家乡,这是史无前例的,笔者有幸参与盛会。会上,不论是与会的官员和学者,还是会外的漳州百姓都众口一词地宣称林氏是漳州的文化名片!我作为20世纪80年代最早一批在林语堂研究的禁区里吃螃蟹的人,在大会发言中,回顾了自己探索历程中的甜酸苦辣,对比眼前的盛况,在这巨大的反差面前,万千感慨,可以用一个字概括:值!
三
我在会上做了《林语堂的精神遗产-坚持独立思想和独立品格》的发言,全文如下。
林语堂始终坚守自己的价值观,历史证明他的价值观与当今世界主流文化的核心价值观是接轨的。然而,在那时,这个显而易见的价值观却被垄断话语权的权威们粗暴地否定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语堂当年曾是一位孤独的寻梦者。
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到六七十年代的四十多年间,林语堂虽然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但他在国内一直是个有争议的人物。我是在八十年代初撰写《中国现代文学流派论》的有关章节时,阴差阳错地误入了当时还被视为学术禁区的林语堂研究领域的,现在的青年读者也许不相信,我在大学中文系时是无法(准确地说是不允许)阅读林语堂的著作的,因为学术上的凡是派,根据某人在特定环境下说的某些话,已把林语堂定性为反动文人。从50年代起,我们这一代人首先是从鲁迅的作品中知道林语堂的名字,那些有关打落水狗或批判、幽默的片面注解,造成了一代人对林氏的第一印象。实际上,一般人在五六十年代根本读不到林语堂的原著原文。80年代初,拿着校党委的介绍信,证明是学术研究的需要,我才在上图、徐家汇藏书楼等处读到林语堂的一些作品。从这些不完整的资料中,我惊讶地发现原始的史料与当时文学史的流行观点之间竟有如此落差。于是,我一不小心进入了“雷区”,林语堂是鲁迅早就下过结论的人,这是一个极有杀伤力的警告。不少好心的朋友、前辈曾不止一次地提醒我。然而我铁了心,不能对文学史上明显的冤案熟视无睹。
读过我所能找到的文字数据后,我的结论是,林语堂在风风雨雨的六十多年中,始终坚持独立思考的品格和对理想主义的追求,从不放弃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他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说自己愿意说的话,不随波逐流,不趋炎附势。他继承了中国古代士人的精神和传统,百折不挠地守卫自己的核心价值观。在“五四”以后,左右双方都以舆论一律为己任的年代里,林语堂是为数不多的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拒绝失语的独立人士。因此,就成为左右双方轮番交替攻击的靶子:时而把他当作盟友,加以拉拢;时而又把他视为不驯服的挑战者,口诛笔伐。这种复杂的情势使他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不容易写的一章。他曾自诩为一团矛盾,而那些对他的评价,也真是一团矛盾、矛盾百出,但这种复杂的情势也激励了知难而进的有识之士对林语堂探索的兴趣。
但是,由于林语堂的影响早已超越国界,所以,若从全球性的视角来评析林语堂的功过得失,那么,林语堂在中国文化和文学史上的作用和地位,我认为主要不在于他在“分化”时的表现,而在于“分化”后,他作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一个先驱者,为中西文化的交流而在世界文坛上所进行的锲而不舍的努力。 实际上,如果把林语堂的文化交流活动当作整个中华民族文化在走向世界过程中的一种探索和尝试,那么,也就不拘泥这一探索的积极结果和消极影响各占多大比重,不论是正面的获得,还是反面的失去,都算是根深蒂固的中国传统文化在更新转型过程中所付出的一笔学费吧!
七
为了追寻林语堂的足迹,1991-1993年我曾受聘于林语堂故乡闽南地区的华侨大学,当时,形成了一个以华侨大学海外华人研究所为核心的林语堂研究的学术群体。虽然,由于人员流动,这学术群体只有短短两年寿命,但是,他们的学术成果已得到海内外同行专家的充分肯定。
1994年10月,我应邀赴台北参加纪念林语堂诞辰百周年学术研讨会时,有幸与林语堂的家属林太乙夫妇、林相如女士等人直接交流,并与林氏在台湾的大弟子黄肇珩、马骥伸夫妇以及台湾的学者专家们就林语堂研究直抒胸怀。我不仅在大会上宣读了论文,而且还针对各种尖锐的提问,进行了热烈的争辩。在阳明山上的林语堂纪念馆里,我饱览了台湾学者的研究成果。
1995年8月,应香港作联曾敏之先生和中华文化促进中心之邀,我赴港做了《林语堂的幽默情结》的学术报告。香港电台也就林语堂研究问题,对我做了半小时的采访报道,此时,正值林语堂诞辰100周年。因为按公历计算,到1995年才真正是林氏诞辰百周年。因此,山西和福建分别都有纪念林氏的学术研讨会。
八
从学术-禁区-到当下的局面,我作为一个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者,为林语堂研究在近年来取得的成果而感到出自内心的喜悦。
近三十年来,我已发表和出版了有关林语堂的专著十册,研究论文、人物传记、随笔杂感等,合计四五百万字;在中国北京、上海、台湾、香港以及美国等地多次接受电视专访。然而,每次为一篇文章或一本著作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时,我从来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也许是徐讦的那句话“林语堂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难写的一章”,给了我无形的压力。我总觉得,我,或者说我们与这位博学的文化名人之间,有着一条历史的沟。要跨越这条沟,必须付出时间、精力和勇气。
九
最后说明一点,原著五十万零二干字,再版未做过多的增删,为的是保存历史原貌,这个原貌的核心则是早在二十五年前,1991年拙著《林语堂在大陆》出版时,我大胆地把童年时的林语堂定位为“头角峥嵘的梦想家”,把他的家庭定位为“一个梦想主义的家庭”。第一章的标题开门见山就是“头角峥嵘的梦想家”,而且用整整两个章节、四十六页的篇幅、五千多字的内容,充分论证“梦想”对林语堂命运的决定性影响。当然,与马丁·路德·金的美国梦,与今天众口一词的“中国梦”相比较的话,林语堂的梦只是出国留学成名成家的个人主义的梦,与前两者的宏大梦想无法相提并论。在1999年4月版的《林语堂传》中,我一字不动地保存了1991年文本中的第一、第二章的标题。我之所以强调这次再版对原版未做过多的增删,只是免得有人以为突出林语堂的梦想家的性格有跟风之嫌,说笑了。再版与原版的区别是增加了再版前言、再版后记,并改正了原版中的若干文字错误。
施建伟
2016年12月12日于无境斋
后记,是作者一次写作过程中最后的情绪抒发。
我曾在另一本书的后记中把中国的后记分为两类:千恩万谢型和指桑骂槐型。无论哪一类,后记都是作者的禁脔,难容他人置喙。然而这一篇,我却越俎代庖了。远在上海的施建伟教授发来信息,托我执笔再版后记,言辞恳切,又不容置疑:“我想再版后记由您执笔,以我俩共同署名,简介重印的过程,以示重版是我俩友谊的结晶。请勿客气,我是真诚的!”
和施老的忘年交,始于2009年。那时我在一家传记类的小杂志任主编(主要的编辑),每当闹稿荒,就向比较熟识的作者求援。一天,做现当代文学研究的老学者姚锡佩先生发来电子邮件,推荐他的师弟施建伟教授,说施先生是做林语堂研究的,可以约一些文章。
虽然我的研究方向是中国古代戏曲,但对林语堂却一点不陌生。大学时期,一度纠结于虚无与逆反两种情绪之间,亟须找一个理想的人生范式,杂七杂八看了不少书,林语堂的达观一词最终使我豁然开朗,走出迷城。此后的十数年沉沉浮浮,或顺或逆,大多能以幽默的方式泰然处之,而作为人生范式的林语堂本尊,倒逐渐在脑海中淡出了。
按部就班地与施老通邮、通话,等到稿件一来,却不禁傻了眼。刺丁案?陈彬?和林语堂没有半点关系,硬着头皮读下去,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施老爬梳史料的功夫相当了得,文献、档案、口述等材料繁复而有序,经纬交织地再现了陈彬这个被历史遗忘的抗日烈士的形象。看得过瘾,当即编发。之后,我和施老又合作了色戒、烈士郑苹如、红色鼹鼠、李士群等佳作。当时正值谍战热,这些文章也在读者中颇掀起了一些波澜。
2012年秋,西风初起,忽有鲈鱼莼菜之思,于是挂冠而去,浪迹江湖。期间虽与施老继续鱼雁往来,但大多是老友间的例行问候,文章的事不再提及,林语堂的话题,更是渺无踪迹。
一年多后,主政华文出版社的老友红强兄不忍我再受呛水之苦,将我招致麾下,任传记出版中心编辑。再作冯妇,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选题就是林语堂。致电施老,他说,巧了,几天后我去北京,参加中央电视台一个节目的录制,咱们见面谈吧。
这是我和施老神交近五年后的首次见面。施老很清瘦,但精神矍铄,一点都不像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午餐时,施老点了红酒和牛排,他熟练地舞弄着刀叉,优雅地捏着高脚杯,“我每天都要喝一点。”
这一餐,除了红酒和牛排,还吸收了太多。刺丁案的总指挥陈彬将军是施先生的岳父,我们合作的文章发表后终于查到陈将军在1970年入祀忠烈祠,施先生携妻、子于2014年10月赴台进行了祭拜;施老的夫人维莉女士,居然在襁褓之中就随母亲被抓入76号,堪称魔窟最小的受害者;施先生本人也是烈士之后,他的父亲是活跃在苏浙一带的抗日将领,在数度重创日寇之后惨遭杀害。
当然,谈得更多的还是林语堂。我拿着施老十几年前出版的《林语堂传》直接说,这个版本有三个特点:设计老,印数少,影响小。
《林语堂传》有许多版本,我通读的只有施先生这一种。倒不是我看多了好文章眼界高,而是基于读书时的一点学术判断。林太乙的版本,难免要为长者讳;其他不知名的作者,基本是剪刀加糨糊:因为林语堂一贯的闲适做派,这几十年都不是学界关注的主流。施先生的这一版,史料极全面,态度很客观,最大限度地做到了传记写作中还原的要求。
再版的选题顺利通过,而我在不久后再次动了创业的邪念,去职经商。这一变故直接导致本书的出版延宕不定。
2016年秋,得同门师兄、北京工商大学林刚教授与楠竹文化倪天勇先生之助,赴沪与施老晤谈升级版《林语堂全传》策划事宜,最终确定先将原版林传重装再版,之后由施老与林刚师兄共同执笔,完成修订、年谱、轶事辑录三大工作,为或许成功或许不完美的过客林语堂做一个立体的画像。
施先生说,林语堂理想中的女性在《京华烟云》中,而他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则在《苏东坡传》中,深有同感。再版事宜确定后,作诗四句为念:
东西文化通幽默,
宇宙华章半生活。
两脚浮槎游霄汉,
一心树槐向东坡。
本书在选题延期的情况下尚能顺利出版,需感谢李瑞虹、张明华二位编辑,她们专业而优秀,敬业而执着,在此致谢。
刘琳琳
丙申仲秋于静得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