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底是幽暗的
命运,时时刻刻充斥着意外。被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许多人,和事。
——陈一诺和郑子航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台风即将来袭!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波涛汹涌,天色昏暗。宁静的大海瞬间变成了愤怒的巨人,张开血盆大嘴像要吞没天海之间的一切。一艘漂浮不定的渔船正在浪头波谷间颠簸起伏,随时有沉没的危险。船上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哭泣声、喊叫声不绝于耳。人们本想趁着周末去海岛游玩,却不料遇到了热带风暴,休闲之旅已经变成了惊魂时刻。而就在这时,早已承受不住海浪撞击的船舱裂开了缝隙,终于找到突破口的海水猛灌进来,把渔船坠向无尽的海底深渊。
所有人都危在旦夕。也许,这将是每个人最后一次生命旅途。千钧一发之际,船老大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无线电波将信号准确无误地传送到救援基地指挥中心,基地主任杜伟成立即向救援船113号下达了救援命令。
陈一诺手拿望远镜,焦急地在海面上搜寻,同时用喊话器不停地呼叫遇险渔船的船老大。此时的船老大心急如焚,指挥船员和乘客们全力以赴自救却也没有阻挡住海水的涌人,眼见着渔船甲板渐渐与海面平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沉底。
“撑不住啦!”
发出最后一句呼喊,陈一诺再也听不到船老大的声音了,话筒里传来的只是忽断忽续的电波杂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救生员,经历过上天、下地和人海的各种救援,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遇险人员已经遭遇不测。但只有要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陈一诺马上联络基地指挥中心要求派出救援直升机协助搜救。今日当班的是高亮,接到命令后马上向停机坪上的直升机跑去。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得他步伐不稳,停机坪上的风向袋也被吹得哗哗作响。两名助手拿着风速单截住了他:“机长,地面风速太高,无法起飞!咱们只能等!”
等待,尤其是危急时刻的等待,漫长而煎熬。
一个巨浪打来,海水如瀑布般灌进渔船甲板,激起朵朵浪花,也将一切全都淹没。陈一诺终于在海面上发现了一个小黑点,仔细辨别后确定是一艘渔船。尽管不确定是否就是发出求救信号的那艘渔船,但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同样会遇到危险,于是救援船长尹启泰加大马力驾驶救援船全速前进:“做好准备,马上开始救援!”
尖锐的警报声立刻响彻整个船舱,救生员们各就各位,陈一诺和搭档郑子航迅速冲进装备室换上潜水服。两个人不仅是搭档,还是好战友、好兄弟。一起穿上军装成为陆战队的一员,又一起进入救援基地当上救生员,人生的每一次重要转折都共同经历,彼此见证着成长历程。每当执行救援任务,陈一诺和郑子航总是并肩作战,同心协力,危险时候把生命交给对方。因为他们相信,无论是谁陷入险境,另一个必定会全力相救。
郑子航一只手往身上套着潜水服,另一只手抓起手机给在医院做产前检查的妻子叶萱打电话,可直到悦耳的旋律变成忙音,也没有人接听电话。怀孕已经五个月的妻子独自去医院,郑子航本来就不放心,如今手机又联系不上,急得他把潜水服穿反了还浑然不觉。陈一诺发现后说道:“子航我看你情况不对头,今天就别下水啦。”郑子航把手机扔进了更衣箱:“我不下水谁和你搭档?万一出了事,啊呸!什么事都没有。叶萱可能正在检查身体,才不方便接电话。”陈一诺也安慰道:“把心放肚子里,咱儿子皮实,生下来就能翻跟斗。嘿嘿,随他爹,还有他干爸。”陈一诺用手指了指自己,走上前去帮郑子航重新穿好潜水服:“你小子是有后了,我还连个媳妇都没有呢。不过,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郑子航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冲啊!”
披荆斩棘,迎风破浪。
陈一诺站在船头注视前方,渔船近在眼前,大半船身已经没进海水里,甲板上最高的舵楼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陈一诺清楚地看到一群身穿桔色救生衣的人正在呼救。渔船已到了生死攸关、十万火急的时刻,船老大终于再次连上线了,这艘渔船正是发出求救信号的遇险渔船。可救援船近在咫尺竞无法靠近,巨大的风浪像一双有力的拳头将两艘船打上浪尖,又拉人波谷。救助队队长钟益民立刻指派陈一诺和郑子航驾驶救生艇在两艘船中间挂起救生网。轮机出网、牵引成功、挂网收紧,顺利完成这一连贯动作后,陈一诺率先爬上渔船,郑子航紧随身后。看到救星来了,遇险的人们呼喊着趟着海水直奔过来。
陈一诺忙大声呼喊,指挥众人听从安排,慌乱的人群才慢慢安稳下来。郑子航先跳到救生网上作示范,引导着人们有序顺利地从渔船爬到救援船。一个,两个,舵楼上聚集的人全都获救了。任务完成,收起救生网,陈一诺和郑子航刚跳到救生艇上,就有一个巨浪打来,已经千疮百孔的渔船再也经受不住,连最高的舵楼也快沉到水里了。然而,还有三个渔民被闷在了船舱里,凶多吉少!
时间就是生命,险晴就是命令。
陈一诺和郑子航迅速背起氧气瓶、戴好潜水镜,准备下潜进船舱救人。看到郑子航已坐了艇尾正要翻身下水,陈一诺猛地抓住郑子航的胳膊让他留在救生艇上自己一个人下去。郑子航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陈一诺的手背,又举起了大拇指。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手势,即表示救援成功,也是预示着安全返回。
然而世事难料,更何况海上救助本就是高风险系数的职业。这时的陈一诺和郑子航谁都不会想到,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也正因为此,陈一诺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当时坚持不让郑子航下水,他就会活着,叶萱就不会失去丈夫,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没有爸爸。
没有如果,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命中注定。
郑子航终于还是潜进了水里,陈一诺紧随其后。海面上波涛滔天,水面下暗流涌动,还好两个人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矫健的身手顺利进入了船舱。里面一片凌乱,由于长时间的海水倒灌让本来畅通的通道堆满了各种物品。陈一诺一马当先清理通道,打开了底舱小门,里面闷着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渔民,个个惊恐不已。(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