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乡的云
中国人的故乡都在农村,不管是历史的云还是现实的雾,故乡决定了你的起点、视野、标准和参照物。我离开解家寨,是沿着时代的路径出发的,至于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一无所知。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农村人。
我父母的结合,是典型的时代的产物。单从我的角度看,也可以说是时代的功劳。要不是时代使然,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更不可能结合,又哪里来的我呢。用当时最流行的阶级观点来说,我父亲和母亲的出身,根本就不是一个阶级。我母亲出身于一个地主家庭,我父亲出生于一个纯粹的农民家庭。这样的家庭构成,在共和国的早期,没有一次政治运动不波及我们家。
我姥爷是个县级的地主。怎么地主还分行政级别吗?当然了,不是地主分行政级别,而是需要用行政范围来界定级别。就像现在人们常说的全国首富、县首富、村首富一样,过去的地主也是有大有小。我说我姥爷是个县级的地主,不是没有依据的。
一个是听我哥哥说过,“文化大革命”时期,我们县阶级斗争材料中有对我姥爷的介绍,说他虽然不是我们县土地最多、财产最多的地主,却是我们县最腐朽、最没落的地主。因为只有他们家分大小灶,主人常年住在城里,最会享受,最富有剥削性。我们县第一台留声机,第一台发电机,第一台抽水机,都是我姥爷从外面倒腾回来的。在早年,那日本造的电动抽水机弄得邻居家土井里不出水,就是我姥爷的一大罪状。
另一个依据是,我姥爷家被砸明火的强盗光顾的次数最多。主要原因是有钱,没人。我姥爷一共有五个女儿,最后总算生了个儿子,就是我的舅舅。我母亲是他最小的女儿,比我舅舅还大了两岁。因为我姥爷家代代单辈儿传,男丁一直不兴旺。我舅舅作为一个男人不但不能在乡下顼门立户,在城里都是东躲西藏、深居简出的,生怕被谁绑了肉票。由于干顷地一棵苗儿,据说我舅舅小时候被宠得没有一点样子。在村里他想砸谁家的东西,管家就会说:让我们家少爷砸吧,砸了东家赔你新的。
女儿里只有我母亲是读过书的,并且陪着我舅舅一直读到了北京。
据我舅舅说,我母亲虽然一直陪护着她这个宝贝疙瘩一样的、唯一的弟弟,其实我母亲是看不起他的,总是笑话他上的朝阳大学是私立大学,不如她上的师大是国立大学。我只记住了这么个名字,我根本不知道当年的朝阳大学是个什么东西,就知道北京有个朝阳区。1990年我在新疆塔里木参加石油大会战,华北石油局的二把手陈经理是个老北京人,我们都叫他陈大爷,有一次闲聊时我说起了这段典故,陈大爷立即瞪大了眼睛说:你舅舅上过朝阳大学?
我说:是啊,我都没听说过,是现在哪个大学的前身吗?
陈大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接着说:你姥爷一定是个大地主吧?
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我小时候就住在朝阳大学的边上,据说国民党有一半儿的伪县长,都出自朝阳大学,全是大地主的孩子1
1949年北京和平解放时,我母亲和舅舅都还没毕业,班里很多反动学生在大军进城前跟着国民党南逃了,我母亲和舅舅作为进步学生留下来迎接解放,所以我母亲的学历只能算是肄业。解放时,我母亲和舅舅帮成了县里最早的教师。改革开放后,流落海外的一些“反动”学生第一次回国,省里、县里的接待空前隆重,他们在北京住的高级宾馆,我母亲这个当年的进步学生,都不能随便进入。母亲见过在美国做医学教授的一个女同学后,回来说跟人家根本找不到话说,此后就再也没有去参加过类似的活动。
我父亲,是一个纯粹的农民出身的苦命孩子。我爷爷死得很早,我父亲是老大,下面依次还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爷爷死的时候,父亲才十七岁,下面的弟弟妹妹都还没有长大,家里只有几十亩薄田,一家人生活得非常艰难。因为爷爷去世后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只有我父亲一个半大孩子支撑家庭,就难免受到村里族人的排挤和欺辱。虽然我并没记住受欺负的具体事例,但多少年里总是不断听到父亲和叔叔们,提起过去受其欠负的无奈和义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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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写作,不是为了在单位混个好岗位,就是为了评职称或升官。所以天天惦着要歌颂什么人和事。“七一”到了歌颂党,“八一”到了歌颂军,“十一”到了歌颂国。只要手稿变成铅字,就很高兴、很得意、很自负。从来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发表,并不考虑什么人在读,喜不喜欢读,读后有什么感觉。
这次写小说,却完全不同以往。我已离开岗位成了一个自由人,失去了以前所有的功利目的。我只关心有没有人看,好不好看,看不看得进去,其实这是一个更大的功利梦想。好在这才是写作的本质,更是小说的本质。
写出几章后,我就给我的网友康女士看,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挺好看的,还有吗?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肯定和鼓励。康女士不仅是我处女小说的第一个读者,也是我的第一个老师和助手,她帮我挑拣错别字,还替我打印,她是我第一个想要感谢的人。
第二个就是我的好朋友陈锐,他是原石油工业部属企业首家法律顾问机构创始人。我给他讲了我写作的大概构思,我说,我的小说共四个部分,第一是我的童年和故乡,第二是油田生活,第三是下海经商,第四是在北京打工。他说,你又不是什么名人,把第一部分砍了,把第二部和第三部分整合在一起,第四部分可以自成一部。这家伙掐头去尾一下子就废了我第一部分十多万字,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我对他的文学鉴赏力很是信服。于是,我的写作一直在他的关注下进行,他不仅是我的指导老师,最后还成了这本书的出版人和经纪人。
还有一个,就是中国作协创研部理论处的李朝全老师,他的鼓励和肯定,才使我真正有了写作的信心和野心,那可是来自内行和专家的评价啊。再一个,就是我上教育学院时的文学评论老师宇太先生,他不仅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他如今是个网络名人,他对我的小说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修改意见。
有这么几个贵人相助,才有这本书,在此一并感谢了。
同时,也要感谢我生活中出现的那些可爱的女性,她们才是这本书真正的主人,也是我人生中的贵人。
此外,我还要特别感谢的是,我在北京打工时的老板韩总,他不仅给了我时间和自由,他更是一个有哲学头脑的商人,他的很多思想和理念对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还为我的下一部长篇小说提供了很多观念和素材,是我尊敬、仰仗和信赖的朋友。
最后,感谢中国城市出版社李青老师的帮助和指导,没有他的慧眼,这本书就无法与读者见面。
当然,最终的裁判是读者,感谢读者。
感谢文学,感谢生活。
解数
2014年6月28日干西安
唯有真诚(代序)
我越来越确信自己是生活在一个伟大的时代。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所经历的这几十年的岁月是完美的,不是!某种程度上恰恰是因为非常的不完美,我才觉得我所经历的这些岁月、我的人生、我们这一代人的人生就显得尤其伟大。我不要求,也无意说服别人具有与我相同或者相近的看法,但我的这种感觉和看法的确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肯定了。我甚至认为这种伟大是任何一个时代的人,或者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无法相比的。因此,我认为我是非常幸运的,我们这一代人都是非常幸运的。我是用我近半个世纪的人生经验、阅历和思考来说这番话的,我不是为了说给别人,我首先是说给自己的。下面请允许我说出我的理由。
说实话,我找不出我们中华民族的哪个时代,也找不出哪个国家的哪个时代有如此之大的变化和跨越,这种变化和跨越既包括物质的,也包括精神的。物质的是从贫困落后到富裕进步的变化和跨越;精神的是从简单、苍白到复杂、丰富的变化和跨越。
人类的历史犹如闪着微光的无数文明的碎片,最终汇合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河流,慢慢穿透由愚昧和无知组成的幽暗夜空。每个人生都是这河流中的一滴水,被时代裹挟着前进。每一滴水的生命都非常短暂,但是每一个短暂的生命都有一个落差,而我认为我恰恰赶上了中华民族在前进过程中,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落差,这个落差除了我们这一代人,其他人是很难理解的。
我出生于1963年,那时新中国成立才十多年,几乎是一个赤贫的年代。但是事后才知道,我的出生依然是幸运的,因为那时所谓“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那是中华民族一个十分著名的劫难,我故乡的父辈们对它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就叫“挨饿时”。就是说
“挨饿时,,我没赶上,我正好是“挨饿时”之后出生的,看起来和“挨饿时”没有关系的我,其实与“挨饿时”的关系很大。如果有人口统计数据一定会发现,1959年、1960年、1961年出生的人口非常的少,因为那三年我们中国人几乎都在挨饿,能熬过来的入就是幸运的,几乎没人有精力和心思制造孩子,有精力和能力制造并养育孩子的人家,就一定不是一般的人家了。“挨饿时”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人口生育洪峰,1962年、1963年、1964年三个年头,只要是育龄夫妻几乎都有孩子出生。我正是在这个生育洪峰的顶尖上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叫解子石。
没有挨过饿虽然是我的幸运,但那仍然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年代,一般人家仅能糊口。“吃饱”曾经是我的父辈们长久甚至一生的追求,而“吃好”是我有记忆以来长期的梦想和追求。就像挨过饿的人见不得浪费能吃的东西,我是受不了浪费好吃的东西。因为长期向往好吃的东西,所以我长大之后有着非同寻常的对美食的欲望,克制这种欲望很困难,克制住的过程像向往的时间一样漫长。所以,我随着日子好起来就长成了一个大胖子,我只是不知道其他的胖子们,是否有和我一样的原因。
同样的道理,我因为生长在农村,又是那样贫困和保守的一个时代,我很晚才接触女人,对女人的向往和渴求也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所以,我喜欢女人,喜欢欣赏和拥有女人,女性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宝贵的、难得的、重要且奇妙的。《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则不同,他从小在美女群里长大,第一次遗精就有袭人女士来为他平息欲望,因此他无法积累起对女人的势能,所以他才能随便丢下富贵和温柔的生活而选择了出家。
因为我生长在贫困落后的农村,所以特别向往城市的繁荣和开化。我经历和体会了农村的落后,所以对先进的事物极其敏感。比如楼房,竟然一层层高耸入云,多么奇妙的房屋啊,一层人顶上就是另一层人,我从小生长在华北大平原上,村里人的平顶房几乎都是一般高,有时候为了谁家屋顶高出邻居一点,还要因此闹矛盾打架,这是平原人特有的现象,在山区和城市里是不可想象的。比如汽车,它一直是我对先进和发达的向往中,最具体的一个东西,但我发现对生下来家里就有汽车的现在的孩子们,却并不怎么把汽车当回事。
我从几乎是原始的、赤贫的生活和生存状态,进入到准现代化的城市生活,只用了二三十年的时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空前绝后的跨越和变化。
彼时,我老家河北赵县的农村,比秦、汉时代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农民耕地依然在使用汉朝二牛抬杠的木犁和铁铧,古老的铁箍木轮车也随处可见。那时也有一个“四化”,我只知道其中之一是大车胶轮化,大车可不是大汽车,而是牲口拉的木板车叫大车,人拉的叫小板车儿。我小时候的农村人叫公社社员,用普通话说“社员”两个字,“就成了社冤”,他们不知道是出于自嘲还是幽默,只把这两个字用普通话发音,说:社冤,社冤,累死白干;社冤,社冤,莫人可怜。他们穿着衣不遮体的土布衫裤,住着被柴草灶熏得漆黑的土屋,半饥半饱地吃着一切能糊口的东西。当时社员的勤苦是现在的人所难以想象的,人们出门都背着个大筐,是为了方便把任何有用的东西都捡回家里来,能在土路上捡到牲口粪那是最宝贵的东西,青草可以喂猪、晒干可以引火和铺炕,树叶可以积肥,就是扛回一筐土也可以和泥、垫猪圈。
虽然农村落后和原始,但社会的进步和变化还是在不断进行中。首先是电的使用,当电灯把古老的村庄照亮的时候,人们的兴奋和新奇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任何进步和变革都有代价,很快就听说了有人被电死,甚至电工被电死的事故。老人们才开始相信,那个小小的绳子是摸不得的,它竟然可以瞬间杀死一个壮汉。随着公社电影放映队的建立,看露天电影又成了我们的节日,村头上银幕一挂,感觉太阳就停止了转动,天黑得怎么竟那么慢。多少年里,我都一直认为,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就是电影放映员了。
对于男孩子来说,最令人振奋和向往的还是机动车。最早的机动车,是每天来学校送信和报刊的小摩托,黑颜色的小车子像个大肚子细腿的螳螂,还带着脚蹬子,突突突突每天一来,我们就往教室外面张望,哪还有心思学习啊。一个同学的叔叔在县供销社开一个三轮的小卡车,他有时候会把车开回村里来,他一回来就抓紧用公家的车干私活,不是拉砖,就是运土。我们就过去看那车,有的同学就帮着干活,空车返回的时候可以坐在后斗儿里,高兴得好像凯旋的士兵。后来,只要那个小卡车一来,我们都争先恐后地跑去帮忙,就为了体验那风驰电掣的兴奋和快感。不知是谁家在井陉煤矿有亲戚,每年秋天都会来两辆装满煤炭的解放牌大卡车,村民们就兴奋地把分到的煤块背回家里。矿上卡车走的时候会装满大白菜,装车的时候,我们就兴奋地跟着卡车在菜地里飞跑,生产队长黑子站在车门外的脚踏板上,挥舞着大手,扯着大嗓门指挥装车,那形象,那气势,真是威风极了。
村里的党支书是个老民兵出身,我们村还成了县武装部的民兵训练基地,武装部任部长的吉普车也就常到村里来,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想象着它的豪华和高贵。想着这辈子能不能也坐一回吉普呢,其实心里对此是没有一点儿把握的。有一天,任部长的吉普又来了,跟着他下车的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城市女孩儿,我们的眼睛一瞬间就被定格儿了,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人啊!后来才知道,她是任部长的四女儿。任部长一共生了四个女儿,竟然一个比一个漂亮。任四小姐的倩影在我心里摇曳了好多年,直到打倒“四人帮”,落实政策后,我们同在纺织厂工作,见多了城里的女人,这个心结才慢慢淡化了。可见我已初蒙人事,有了另一种烦恼和期待。
在农村,虽然几乎每个方面都落后于城市,但有件事肯定是城市孩子无法相比的,那就是能够看到各种牲畜和家畜的交配。像生产队的牛、马、驴,还有人家里养的猪、狗、羊等,我都知道它们交配的特点和习惯。我们老家把这种事叫浆牲口,浆牲口的时候,男孩是可以在旁边看的。而女孩看到这些就会惊慌失措地跑开,她们这样做,也恰恰说明她们已经懂得了这件事的意义和价值。尤其是种猪,是有人家专门喂养的,据说每天都要给它炒黑豆吃,主人家经常赶着它走村串巷去各家交配,那就是它的专业工作。看到它我心里不禁想,这个工作比电影放映员的工作还要好啊!
由此,也诱发了我对生命现象的关注和热衷。农村人家的厕所是不分男女的,有时候看到带血的草纸,从那形状就可以想象它的使用部位。但是,一个未谙人事的懵懂少年,终究无法想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来得到了哥哥的一本《生理卫生》书,认真钻研了生殖系统一节,才弄明白了男女的区别和特点,才知道女人每个月都要出一次血的,同时不免庆幸自己生成了男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变化也令人恐慌和惊奇。第一次遗精,还伴随着花儿梦。但是,我很快就学会了手淫,遗精的事就不再发生了。其实,手淫几乎是不用学的,进入青春期,那个东西,心理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产生憋涨的感觉,自然忍不住去抚弄它,快感随之就产生了。知道这件事的具体动作并形成模式,是有一次看到村里一个坏小子,在抚弄一条大公狗的阳具,那狗一副很舒服很受用的样子,他猛撸一会儿就突然停止,那狗的屁股就对着空气疯狂扭动抽送,围观的人就哈哈大笑,他们就是为了欣赏公狗的着急和淫荡。
手淫这件事困扰了我很多年,做完后身体里总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有时候还感到疲劳,就担心会对身体有损。不做又总是想,做了就懊悔不已,自责自己意志薄弱,属于流氓行为。开始写日记后,就用一个符号代表自己的这种行为,不断地谴责自己,不断地下决心杜绝,又不断地故态复萌,形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怪圈。后来在《中国青年》杂志上,看到了对这件事的专家问答,当时还是典型的手淫有害论,专家认为手淫不但对身体有害,还影响记忆力,不利于好好学习,是意志薄弱、低级下流的行为。一直到改革开放后,报刊上才有了手淫无害的探讨性说法。自己多年的实践,也没发生具体的不良后果,心里才逐渐把这个事情放下了。
随着身体的成长,村里一些比较私密的事也开始进入我的视野,以前大人们说的那些我们听不懂的话,现在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什么谁和谁靠着,谁和谁是傍家儿,谁偷人,谁养汉,私生子、拖油瓶等,也都知道了它们的具体含义。在村里即便是最讲政治的年代,这些事也是无法杜绝的。由于空间的封闭性和稳定性,在农村这些事情做得再隐秘,也是无法长期隐瞒的。看似封建传统的农村,也有它非常宽容和人性的一面。村里还用一句专门的话来描述这一现象:大村多,小村少,哪个村也跑不了。可见,这是一种常见的事情,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这些男女关系的发生,都有一些为人所知的潜在的原因,不是翻脸吵架,是没人好意思去故意揭露这种关系的。
任何人的出身和童年记忆都会影响他的一生,因为那是他人生的底座,底座到顶点的距离就是他的人生价值。从始点到终点,你经历了多少变化,体会了多少事情,感悟了多少经验和教训,对人生有多少阅历和体验,那就是你多大的人生价值。因此,出身这个底座是人生的一极。是我们能看得到的、不能忘记和忽视的、势必影响你终生的一极,而另一极就是你生命的终点,也是你一生命运的落点,你可能看得到,也可能看不到。因为你可以设计、安排,或者等待你的终点,但你的终点也可能会猝不及防地突然来临。所以,任何人的出身和童年记忆都是极端重要的,那是一条河流的源头,一棵大树的根系,一个房间的门户,一座建筑的基石。
我虽然在老家只有短短的十六年,在农村生活总共也不足十年,但是我的一生都不能走出它的影响,它是我一个永恒的坐标和基点,我理解和看待任何事物都将以它为基础和参照物。因为我的起点低,所以我的空间大。我知道什么是落后,所以我对任何社会进步都保持着特殊的敏感和激情。我经历过贫困和无奈,所以我对屈辱和痛苦,磨难和挫折,具有先天性的承受力、忍耐力和足够的宽容。
我曾经痛恨农村生活,但现在我感激它。
春节期间,我做粮商的哥哥说:今年我俩抽时间去美国玩儿一趟吧,我出费用,向往了国外那么多年,看看美帝国主义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我说,以前是向往他们的高楼大厦和满街小汽车,如今我们国家也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又不会外语,像傻子一样跟着个小旗子走来走去的,我想看美国什么东西还不如在网上搜呢。
我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农村孩子,到远离故土的地方生活和工作,并逐渐进入城市,逐渐远离了土地。我不仅吃到了很多东西,见到了很多东西,也体验到了很多东西。其中体会最深的,还是我生活中出现的一些女人。在这个问题上,我一直是纠结和矛盾的,自然的我和社会的我始终在冲突、在对立,在对立中冲突,在冲突中对立。男女关系是人类的原点,也是世界的交叉点,人类世界是由物质和精神两部分组成的,就像物理变化和化学变化一样,精神的东西和物质的东西是很容易区别的。但是,只有男女关系很难区别到底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男女关系,或者不妨直接说就是性关系,既不是物质的,也不是精神的,也可以说即是物质的,又是精神的,是物质和精神的交会和融合。总之,在人类的性行为中,物质和精神是不能分离的,因为分离是荒谬的,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性是纯精神的,任何人都可以和古今中外自己心仪的人做爱了。如果性是纯物质的,我老家的光棍儿有句笑话说:买块肉,扎个眼儿,不就和女人一样了吗!其实,农村的光棍儿也知道,那怎么能一样呢,要是一样他就不那么说了,世界上也就不存在光棍儿了。所以,我顽固地认为,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就是在这个地方交叉的,也是唯一的交会之处,其他的地方都是分离的。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不幸还是幸运,我经历了极端的压抑和极端的放纵。
所以我想写书。我想写我的人生,写我的一些经历和感悟,不是因为我的人生有多么成功,多么辉煌,不是。我其实是太平凡、太普通了,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还是后来自己经商,还是现在给人打工,我都是极普通的。上学没有做过尖子生,上班也没让领导待见过,自己经商总是磕磕绊绊,给人打工更是战战兢兢。但是,我还是想写我的人生,想写的冲动一直折磨着我。就是11I为我有幸经历着一个伟大的时代,就算我这样平凡的人、平凡的人生,也生出了一种不平凡的感觉和激情,我是平民的代表,我代表着平民的生活、阅历和喜怒哀乐。
我只能写我自己,只有写我自己我才能有话说,才能有好多好多的话和故事说给大家。我也知道写作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更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做好的事情。但是我有信心写出我的人生,因为我从内心里只服气三种人:一是有高尚德行的人;二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三是真实和真诚的人。前两种我自知是做不到的,我能做到的只有真实和真诚。
那么,我将写什么呢?我想遵循三个线索来写:一、一个农村孩子对城市的理解和向往,进入、融入、深入城市的过程和感悟。这个过程也正是中国改革、开放、城市化、现代化的过程。二、一个农村孩子灵与肉的纠结和释然的过程,情和性的冲突与和谐,克制与放纵的矛盾和统一。用自然主义的写作态度,不刻意渲染,也不有意回避,情和性是人性的深层反映,缺少了这方面的内容,不仅是不完整的,更是不真实的!三、一个人,在特定环境和特定时代下,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是非观的形成和变化,以及大量对各种事物的思想、观点和看法,不求正确,但求真实;不求深刻,但求诚恳。
老实说,我也曾经尝试过小说的创作,但是,那种想象和虚构的人物、故事与情节,总是感到云里雾里的让人无法把握,没有限制的自由行走,其实反而往往走不远,就像广场虽然平坦,却永远没有道路更适合行走,尤其是远行。所以创作就像做加法,构思什么就写什么。而我写自己纯粹是做减法,因为漫长的人生在我的心里积淀了太多的东西,我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琐碎的、不够生动和典型的东西去掉,只留下符合我写作宗旨的,有趣的,印象深刻且独特的东西呈现给大家。这其实是一种自然的选择,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的东西自然是需要裁汰的东西;相反,记忆里越来越清晰的东西显然是需要保留和写出来的东西。再加上我真实和诚恳的写作原则,写出我的人生简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有没有人愿意出版这样一个东西?即使出版了能不能得到读者的认可?能不能为出版商挣到钱?这些虽然很重要,却不是我首先考虑的,也不是我最需要的,我最需要的就是把自己真实地写出来,因为我的平凡,所以我太需要这样的表达了。
我的人生虽然并不独特,我写我并不独特的人生,也许才是独特的!
这部小说虽然只是我一个人的琐碎故事,但却是在一个伟大时代的背景下发生的真实人生。它是我-+A的史诗,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看起来是在讲我自己的故事,其实也是在讲一个时代的故事。我是渺小的,而时代是伟大的;我是短暂的,而历史是长久的;我是简单与平凡的。而社会是复杂和多彩的。
你拥有的不见得是你的,只有你经历的才是你的。
解数
2011年5月19日于北京天坛东门
解数的《猎城》是一个男人和几个女人的离奇故事。是作者的亲身经历。
该书写了一个农村孩子对城市的理解和向往,进入、融入、深入城市的过程和感悟,这个过程也正是中国城市化、现代化的过程。更重要的是用独特的经历,表现了一个农村孩子灵与肉的纠结和释然的过程。情和性的冲突与和谐,克制与放纵的矛盾和统一。作者用自然主义的写作态度,不刻意渲染,也不有意回避。
主人公解子石,在改革开放初期由农村来到石油城生活背景下,经历了坎坷的初恋,一段偷来或者抢来的爱情。在历经磨难终于收获爱的果实的时候,阴差阳错,又遭遇了强大的情敌,一个以宽容、执着、自责和自虐为武器的情敌。失恋的痛苦,引起了同班女生田苗的同情和爱,她用自己的身体摆渡他的痛苦和绝望,引导他趟过情和欲的河流,从而使他恢复了自信和活力。事后他发现这是一种特别的爱,一种令人感动的付出和奉献。
毕业前,一个偶然的机遇,解子石又认识了美术班的美女金慧,他为了保住金慧的处女之身,两人经历了极端的压抑和变相的放纵。这是与田苗爱他相反的一种爱,其心理和生理的付出更加痛苦和残酷。但这就是那个时代似乎唯一正确的选择。金慧因为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把这种煎熬和放纵的细节,像意淫一样讲给了自己上高中的妹妹金馨,从而在她的心灵深处栽种下了解子石的名字。多年后下海经商的解子石,在南京见到读研究生的金馨,引发了三次“黄金周”疯狂之爱。
是情?是欲?是爱?也许都是,抑或都不是。
作者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质疑了所谓爱的伟大和性的浅薄,探索了爱和性的本质。
从油城到省城,解子石在商场上因为不肯染指女员工,带来一连串的误解、仇恨和背叛,导致合作失败,生意面临破产。二次创业,业务刚有起色,却因为与女合伙人的亲密关系,无法规范和制约对方的行为,合作破裂,与千载难逢的机遇失之交臂。女人啊,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男人忠诚于自己的爱人,回家后表现拙劣,受到误读和指责;背叛爱人,反而表现优异,得到满意和肯定。男人啊,你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上帝为什么要这样设计男人和女人呢?!
男女关系是人类的原点,也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交叉点。主人公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是矛盾和痛苦的。情和性是人性的深层反映,缺少了这方面的内容,不仅是不完整的,更是不真实的。
你拥有的并不见得是你的,只有你经历的才是你的。
多少人在向往和眷恋着城市,城市又能带给人们些什么?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和感受,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猎获了什么!
解数的都市题材长篇小说作品《猎城》讲述了多少人在向往和眷恋着城市,城市又能带给人们些什么?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和感受,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猎获了什么!
情活着,爱活着,欲也活着。
这是一部自我解剖,甚至自宫、自残式的自传体小说。这也是一个男人和几个女人的离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