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一统之前国家所遭受的长久而深重的灾难,秀吉的武功就具有特别的意义。一百二十年来,军阀们撕裂国家,蔑视传统权威,把国家文化遗址变作战场。天皇和前军事领袖的首都京都自身,成为遭难的象征。 “长年花都,今成狐狼伏土。甚至连东寺和北野天满宫,亦已成为灰烬……应仁一变,佛法王法,悉遭破灭……凝视夕阳下的田间云雀,难堪热泪满襟。”15世纪之前,日本从未遭受过历时长久的战争和合法政体的全面崩溃。
秀吉的成功由于其厄运而更显得惊人。他在织田阵营中缺乏门阀和资历,并非织田的明显接班人。即便掌控了织田联盟.他也并非处于继续征伐的优势地位。他的对手野心勃勃,抵抗织田有年,维持并扩大其在本地的影响,其中一些还控制着日本六十六省份中六个省份,更有甚者可以带领上万兵士参战,而且所有人可以联合起来摧毁丰臣的势力。然而很多军阀加入秀吉的联盟,其余的被日益壮大的联合军队所征服。联盟以及使得结盟成为可能的条件和共同目标的故事,是秀吉业绩的中心部分。
军事统一让秀吉传奇的传播者兴奋无比,其实只是他多面经历的一个开端。对其同时代人来说,秀吉复兴标志其伟大。他恢复了皇室的尊严,重建了首都以及其他都市,修复了被战火毁坏的寺院和神社。他深知民众需要把陌生的和平转为现实的心理,以恢弘的方式运用权力象征,显示拨乱反正。茶宴款待上千民众,戏剧演出。赏花远足,喜庆游行,豪华宴饮,在在显示和谐统治。秀吉进而树立大佛雕像,并让自己置身于物质繁华:三所优雅的城堡,黄金装饰的茶楼,由著名艺术家手绘的雕船花轿,还有充满艳花奇石的庭院。
秀吉为来临的时代定下基调和步伐,这个时代被称作“桃山”,是他著名的最后一座城堡的名称。妇女把发式妆扮成男儿剪,她们穿戴有着奔放图案和休闲皱褶的裙袍。雅俗文化合二而一,武士惠顾茶商,能剧戏台成为城居消遣。随着海外贸易的扩张,琉球三弦琴使日本音乐充满活力。朝鲜瓷器厚重和感性的触感,让人改变原先对中国精致瓷器的爱好。欧洲人带来的男式马裤、高顶礼帽、挂表和异国宠物成为时尚,甚至吃肉也一度流行。葡萄牙耶稣会传教士若昂·罗德里格斯热情洋溢地描述秀吉的时代为:“法律、行政、风俗、文化、贸易、财富和豪奢,在整个王国得到恢复。作为贸易与和平的结果,人口稠密的都市和其他建筑随处可见……王国上下,货币充足,新矿开采,举国供应充沛,一应俱有。”作为革新的设计师和魅力时代的领袖,秀吉擅用夸饰作为他治国的手段。
虽然有时候华丽本身成为目的,但其初衷却是为了博取对政治安定的信心,这是秀吉给其后继者的最为持久的遗泽。他所创建的政府属于联盟性质,为日本史上首创,是对织田信长所建立的行政模式的惊人告别。
织田信长是位稳健派。随着其征服的进行,他以自己牢牢掌控的一小批亲信替换被征服者。他把一度独立的寺院、城镇和矿藏资源笼人自己的势力范围。他还和传统权威保持距离,唯恐和旧秩序的幸存者结盟会折损自己的抱负。信长的执政引人注意是因为他所控制的土地的数目,这和战时统治若合符契。其他地方领主试图完全控制他们所拥有的疆域。一应证据表明,当军事统一终于来临时,独裁也接踵而至。在强敌环伺之下,胜利者能向竞争者授予什么权力呢?这些强敌们为了扩展霸权业已经营了数十年。和平是用来消除尚未臣服和敢于违抗的领主的。
然而秀吉所取得的和平正是建筑在这些尚未臣服的领主之上的。他把全国土地在两百位大名(大领主)之间分封,授予他们大小不等的疆域。这些大名的一部分是征战于秀吉麾下的信长旧部;另一部分是在信长死后自愿和秀吉并肩作战的织田同盟的同袍;还有一部分是在胁迫之下和秀吉结盟的大名,他们来自织田势力范围内外。最后一部分的联盟成员为被击败的敌手,他们被允许保留土地和身份。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