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战场
纽约哈德逊河,美洲印第安语中名为“Muhheakantuck”,意思是“两向流动的河”,源自纽约州北部海拔1317米的阿第伦达克山脉,自北向南,流经哈德逊峡谷,蜿蜒507公里,一直到纽约曼哈顿,在曼哈顿的最南端汇人浩瀚的大西洋。
2001年8月31日,星期五,纽约曼哈顿。接下来便是劳动日长周末。早晨七点三十分,位于曼哈顿上城的哥伦比亚大学校园仍然一片寂静,学校下周才开学。此时在第120街,阿姆斯特丹大道边的研究生公寓里,刚起床的林佳怡正在堆满黄色纸箱子的客厅里一边查看,一边小心地在每一个箱子上做着标记。今天是她在哥大的最后一天,刚从计算机系博士毕业的林佳怡长周末后就要去哈德逊河西面新泽西州的朗讯公司贝尔实验室就职。来美国已经6年了,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除了来时从国内带的两个装满衣服的大行李箱,唯一添加的就是眼前这50个装满书籍和论文的纸箱子。
正忙着,突然饭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林佳怡看了下表皱起眉头,谁这么早打电话?
“姐,是我。”
“佳玮?等一下,我把卧室门关上,世文还在里面睡觉。”林佳怡放下话筒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见睡在床上的丈夫苏世文不耐烦地翻了一下身,转身带上门走回客厅。“佳玮,你怎么又这么早打电话?”
“姐,都七点半了还早,你马上就该上班了,怎么还晚睡晚起?你看我现在每天早晨六点半就得到办公室。”
“能跟你比吗?我倒是想早起,世文昨晚刚从波士顿回来,帮我打包箱子一直到两点才睡。什么事?”
“周末去长岛汉普顿斯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这事?不是已经说好了你们今天下午开车过来接我吗?”
“哦,对……姐,我……我现在特别紧张。”
“噢,昨天不是聊过了吗?这个暑假你已经尽力了,今天的结果不由你控制,紧张也没用。”
“嗯,我现在只想找个人说两句话。”
林佳玮与姐姐林佳怡虽然只差一岁,但也许是家中老二与老大的区别,又或者是学文科与学理工科的区别,两人从小性格就不同,林佳怡总是稳稳当当,遇事不紧不慢,而林佳玮则总爱感情用事,有点儿事便坐立不安。
“那你快说吧,我还得收拾箱子哪。”林佳怡语气中显出不耐烦。
“算了,不说了,你忙吧。”林佳玮对姐姐那种理智型的自信又嫉妒又反感,这样聊下去姐姐可能又会像昨天那样教育她,自己只是自找没趣,她在另一头挂上了电话。 此时在曼哈顿另一头,位于下城的世界贸易中心已经繁忙起来。世界贸易中心两座110层摩天大楼一南一北,建成后一直是纽约曼哈顿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的标志。菲茨杰拉德公司的全球总部设在北楼,租用了顶部的101到105层。成立于1945年的菲茨杰拉德公司在华尔街属于后起之秀,在几个拥有百年以上历史的老牌投资银行的夹缝中不仅生存了下来,并且规模不断扩大。20世纪90年代以来它逐渐建立了在债券交易领域的优势,其美国国债日均交易量占整个华尔街所有投资银行总和的40%,处于垄断地位。尤其是自从2000年下半年互联网泡沫开始涨破,股票随即大跌以来,各大投资银行的股票发行与交易部门都损失惨重,侧重于债券交易的菲茨杰拉德借机加速扩展了自己的市场份额。
菲茨杰拉德的债券交易大厅占据了整个第105层,面积接近一个足球场的四分之三。开放式的交易大厅,除了四周沿着落地玻璃窗围成的一圈办公室,中间几十排摞成上下两层的计算机显示器一字排开。凡是有墙壁或立柱的地方都悬挂着电视,实时播放着世界上各个角落正在发生的新闻事件。在大厅里任何一个座位上站起来都能看到每一个角落发生的情况。离8点钟债券市场开盘还有20分钟,几百名职员已在各自座位上进入临战状态。坐在大厅西南角的林佳玮放下电话,起身环视整个大厅,刚来时觉得这里像大学里的运动场,最近觉得更像电影里的古罗马角斗场,因为进场的人只能赢,不能输,输了就被抬出去再也回不到这里。自己在这里第一轮的决斗已经结束,正在等待结果。
林佳玮是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今年唯一被菲茨杰拉德选中的暑期实习生。今天是她在这里实习的最后一天。按照华尔街投资银行的惯例,每家银行都会对这些被选中的实习生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考察,从而最后确定是否聘用为正式职员。此时在会议室里,各部门的老板正在开会讨论这期暑期生——9名工商管理学硕士和6名本科生的命运。根据收集的情报分析,林佳玮知道自己的前景并不乐观,甚至很悲观。看着整个交易大厅里的这几百人,其实工作性质就两种:交易员/推销员或者秘书。而平时从每个人身上穿的衬衫的颜色便可区分出来。放眼望去,在一片白色衬衫的海洋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其他颜色,这些其他颜色一般是秘书。在这白色人海里男士自然都要打领带。林佳玮发现打领带与不打领带的比例大约是9:1,这一发现让她感到很悲观。按照这一比例,本期暑期生中的9名工商管理学硕士最多只能留下一个女生,因为听说每年暑期实习生只能有一半人被聘用,而今年女生算上自己一共有两个。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