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平时食量蛮大的，学校的营养午餐他都会吃完再添一份。
只是他一点儿也不胖，反而瘦精精的，而且总穿着同一件衣服。
即便才当了两年的老师，我也早该注意到他的，只是当时带的班级实在太糟糕，根本无暇顾及。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樱之丘小学任教。这是区内学生人数最多的一所小学，有近千名学生。
“刚来就让你带一年级，也许你会觉得有压力吧。”
校长边往一年级教室走，边微笑着回头看着我说。
“不过你运气好，今年一年级很好带哦。”
校长的头发染得乌黑，脸上化了一层厚厚的妆，所以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不过从那厚重的粉底来看，怕是快要退休了吧。
“今年每个班的学生人数算少的了，因为分了5个班。去年、前年都只有4个班，每班40个学生，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真是够呛。”
说着，校长穿过教室，向窗外望去。她的脸很白，不过脖子却有点儿黑。
“记得不久前这座山丘曾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和农田，但现在……唉，来我们学校读书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从二楼的窗户向外望去，学校被建筑群围得严严实实，除了家家户户的屋顶和公寓楼几乎看不见别的。三角的、平顶的，各式各样的屋顶的尽头，天空映入眼帘。
“啊！今天可以看见富士山。”
若不是校长提起，我还真发现不了那抹浅蓝。从楼房的水塔旁，可以隐隐约约窥见富士山的山顶。
“我们校歌里也是这么唱的，但是自从那些公寓建成后，几乎再也看不到富士山了。”
不止是学校附近，就连学校所在的这座小山和山下的平地，也建满了住宅和高楼。从最近的电车站到学校差不多要走十五分钟，我每天都穿梭于这些房屋楼宇的缝隙间。
要说勉强留存下来的绿色，也就只剩校园角落里的樱花树了。不过这株樱花树毫无生气。细弱的枝头零零散散地开了几朵樱花，远不足以给入学典礼添彩。
“我们学校，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呢？”
我的目光停留在樱花树上，校长也循着我的目光望去。
“明年我们学校就迎来建校四十周年了。这樱花啊，看着很凄凉吧。可当年我来学校时，樱花树一排一排的，可壮观了。因为周边的住户常常抱怨，说这些树太繁茂，有些碍事儿，倒了的话还很危险，清理落叶也麻烦。所以学校就把樱花树全砍了。你现在看到的樱花树还是去年刚种下的。” “啊？……”
校长的话让我有些惊讶。她看着我，忽然笑了，“还樱之丘小学呢，连樱花树都快没有了。不过得记住，这就是我们学校。”
校长还想继续说下去。这时楼上突然传来刺耳的“嘚嘚嘚”声，像是施工的声音。
校长不说话了，抬头看向天花板，我也顺势仰起头。白色的天花板上不规则地排列着无数个小洞。为何要凿这些小洞呢？我以前就读的小学也有。
“我们要把视听室拆了，改成普通教室，因为教室实在不够。”
校长解释道。
“学生多了这么多吗？”
“具体增加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但确实多得吓人。很多孩子我都叫不上名字。”
临近傍晚，孩子们在校园里嬉戏。有打棒球的，有踢足球的，还有好多女孩子围着单杠玩，就连铁架里也都是玩捉迷藏的孩子。
这些孩子可真是天真快乐啊。那时还是早春，傍晚微寒，可孩子们的精神劲儿却特别足。现在想来，那群玩耍的孩子中，他肯定也在里头。
但是，当时我却没注意到。
再者，那个时候我甚至没发现孩子们其实是在各玩各的。
校长看着窗外低语道：
“凑合在一起的小镇、凑合在一起的房子、凑合在一起的孩子，凑合在一起的……”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