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把狱友抽干榨尽,让他尽量多讲讲,唯恐再见不到了,但是他终于告诉我哪张床是我的,并让我把灯吹了。
躺在囚室中的一夜就像旅行到了一个遥远的国度,我从未料想可以看到那样的风景。之前,我似乎未曾听到过镇上的钟声敲响,也没听到过夜晚村子里的各种声息,因为我们睡觉没关铁栅栏里面的窗户。我的故乡仿佛沐浴在中世纪的光线中,我们的康科德河成了莱茵小溪,骑士城堡的影像在我面前闪过,我甚至听到街道上传来了旧时欧洲市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附近村里小酒馆的厨房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尽入耳中——这于我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弥足珍贵的体验。这不啻为一幅家乡小镇的近距离风情画,我真切地感受到身处其间了。之前镇上有很多机构我都未曾见过,监狱算是其中独特的之一了,因为这是郡县政府所在的小镇。我开始明白这里的居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早上,我们的早餐从门上的一个洞口递了进来,用小的长方形烤饼盘盛了,盘子大小刚好,里面装了一品脱巧克力,还有黑面包,还有把铁勺。等他们回来收餐具时,我太没经验了,差点把剩下的面包也一并还了去,所幸面包被狱友抓了回来,狱友提醒我应该把面包留下当午餐或者晚餐。没过多久,这家伙被派到近旁的地里去晒干草了,那地方他每天去,中午才回来,所以他跟我告了别,说兴许再见不到我了。
当我走出监狱的时候——因为有人干预,把税交了——我没有感觉到大伙儿有什么大的变化,没发生所谓进去时候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鬓发灰白的老者一类的事情。但是,确实有一个变化映人我的眼帘,在这些场景上演——城镇、州、国家,比任何地域都更为宽广,只有时间可以影响。我比先前更清楚地看到了我所生活的这个州的真面目。我看清了我生活圈子里的我周围的这些人在多大程度上值得我信任,可以被我视为好邻居好朋友。他们的友谊只能是锦上添花,对推行正义之举并无多大兴趣,因为他们的偏见,因为他们的迷信,他们和我明显不属于同一个种族。正如中国人和马来人,他们不会为了人类去以身犯险,或者是为了钱财挺身而出,作出牺牲,毕竟他们也不是那么高贵,小偷如何对待他们,他们就怎样还治小偷,并且希望通过某种外在的仪式或者一些祝祷,通过时不时地在一条没用的路上走特定的直线,以此来拯救自己的灵魂。或许这样看待我的邻人有些残酷,因为我相信他们中有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就在他们村里还有监狱这么一个机构。
以前,我们村有个习惯,如果有个穷困潦倒、负债累累的出狱,他的熟人应该招呼他,透过手指缝来看着他,手指交叉以代表监狱的窗户,“你好吗?”我的邻人们没有这样招呼我,而是先看看我,再彼此看看,似乎我刚出了趟远门回来。我被捕入狱时,正要去鞋匠那儿取回我拿去修的一只鞋。第二天早上我被释放,我接着去取鞋,穿上修好的鞋子,我加入了一支摘越橘的队伍,这群人迫不及待地要我给他们引路。半个小时后——因为很快备了马——我们已经在两英里外,到了我们最高峰之一的一片越橘地里了,然后,州政府再也寻不见了。
这就是“我的监狱生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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