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好了,课却挺没劲的。临时找来的翻译老师很让人失望。
这位老先生是英籍中国人。中文英文都说得不错,偶尔也能撇几句广东话,可是很遗憾他讲不来翻译。老先生偏偏又好面子,光天化日下对着课堂上的十几个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土豆”的学生不着边际地评论经济时政,也算显示一下自诩于牛津经济系毕业的光环。不知他有没有觉察有个倒了胃口的“小土豆”一脸怔怔的愠色。Mamma mia!好容易挨到下课,我直奔咖啡店,抓起冷三明治,打开就吃。虽然夹洋葱和奶酪的面包片是最乏味不过的食品,此时的我竟一点儿都不介意用它去弥补过去3小时因精神食粮短缺造成的饥渴。10分钟把手里的三明治消灭掉,准备回家。一个过来搭腔的英国人是这个乏味下午里一个意外的惊喜。
“你是中国人吗?”他竟然用中文说。
“是,是啊。”一时从英文到中文还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太好了,你知道阿凡提吗?”他的中文真不赖,吐字标准,一板一眼的。
“……”我一时语塞,没反应过来。什么?莫非撞见星外来人了?阿凡提,阿凡提,我紧张从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好像不是什么熟人嘛。不过听起来好亲切……终于,脑子里那根儿巴依老爷的神经绷了起来。
“我知道阿凡提的故事,或者说传奇。”一个迟疑之后歉意的微笑。
“太好了,你能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吗?”他的语气告诉我他并没有要存心为难的意思。
“这个啊……善良,聪明,还有与坏人作对,骑一头会说话的驴。”一个稚嫩的童声在发话,我的矜持尽失。那个看来杲杲的英国小伙如同得到救星一般,对我谢了又谢。我问他为何,他解释说接下来要做的关于中国文化的Dresentation会涉及阿凡提,而我的回答给他的启发或许能额外让他show off一下。表示理解:哪怕是怎样道听途说的信息,只要是从中国人那里听到的,对他这个洋学生而言都是权威的。他一阵风上了楼。剩我一个人在楼梯口收拾感想!
出校门的时候,撞见半小时前那个没趣的老先生,忽然觉得他更有企业家的气质。他何苦跑来教书,堂而皇之地来打劫“小土豆”人民币换英镑的高额学费。哎,阿凡提在,一定请他评理。
到了学生公寓门口。门开了,一个清秀的东方女孩刚好往外走,好像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我冲她微笑,表示谢意。“考尼奇瓦”——原来是个日本人,还是个错把我也当成日本人的日本人。被西方人错认为是日本人,当街冲着喊蹩脚的日语就罢了,现在连日本人都会看走眼。天下不是真的大同了吧?
全球化真的让人们从彼此身上看到了酷似自己的举止?还是,全球化只是一个省去麻烦区分你我的借口?应该不失为一个有趣的下午茶的话题。
走廊有人讲话,非洲口音,是清洁工趁着消毒厕所的机会闲聊。意大利面的味道从门缝钻进来,希腊室友煮饭,永远是西红柿汁和奶酪的味道。像爱琴海上吹着的海风,让人浮想联翩。来英国后,我不得不把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两餐甚至一餐,因为早晨的课晚到10点以后才上,而下午的课又早到1点开,这样只有早饭并作午饭来对付(no breakfast,no lunch but brunch)。有时来不及,就只好在课上大嚼巧克力棒,也勉强充当一顿。想想刚才那个自己硬生生吞下去的冷三明治,应该只是赌气的一部分,与正常的饮食习惯无关。
清洁工絮絮叨叨的对话终于消失了,吹萨克斯的女孩还没回来,一个静静的下午。我从书架上取下一盒比利时黑巧克力,刚拿起笔记要读,一封信从门缝塞进来,确切地说是张明信片。拾起来,翻过来看,是靠几的字,正文是一律大写的英文,名字和地址用的是繁体中文。“祝你在伦敦生活愉快!”,一个只见过三面的日本人。竟然有这份心细和周到。下午的时光开始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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