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是如今被称为中国东北的旧“满洲国”要冲。早在罗曼诺夫王朝时代,这座在沙皇东进政策中崭露头角的城市,就因其位于东洋尽头而被命名为达里尼(Дальний,远方之意),但在日俄战争结束后,日军取其连通亚欧大陆第一站之意,将城市改名为大连。
这座城市以大广场为中心,周围环绕着领事馆、酒店、银行、警察局等建筑,并有路面电车贯穿其中。内圆则是小公园,内有花坛,旁有长椅。在小公园的正中央,坐落着就任第一代军政官的某将军铜像,正用扬扬得意的姿势睥睨四周。不愧为自欧洲归国途中,单骑横穿西伯利亚荒原的强硬派帝国陆军军人。
公园的长椅上,不时会有怀抱幼儿的俄罗斯少妇落脚,向脚边的鸽群抛撒饵食。或是坐着优哉游哉的老头儿,打着优哉游哉的小盹儿。临近中午时分,附近的公司大楼里便会三三两两地走出一些女职员,坐在长椅上聊聊同事的八卦,肆无忌惮地谈笑。但夜幕降临之后,这个小公园就会呈现另外一副光景。路边汞灯发出的青白色微光,让四周裹上了一层梦幻色彩。白日的喧嚣早已沉静,长椅上也空无一人。
隶属于大广场警察局的小野巡警每次在结束自己辖区的巡逻后,必定都会穿过小公园回到警局。因为他非常喜欢那里惨白得冰冷,却又像带着些许温存的灯光,每每行至此处,他都会像绕着捕虫灯盘旋的夏日飞虫一般,绕着小公园走上几圈。这天深夜,小野也跟往常一样,正准备经过前面那张长椅,却发现那里竟坐着一男一女正在交谈。男的是个小个子老外,全身沐浴在路灯的光线下。而与之交谈的女人则披着一条俄式头巾,处于逆光位置,遑论长相,连年龄大小都看不出来。不过听他们交谈的声音便知,她是个非常年轻的女郎。小野巡警最近才刚开始学习俄语,自然听不懂二人谈话的内容,但从他们独特的发音及语调来看,他十分肯定那是俄语。
小野为避免惊动二人,选了另外一条路悄悄通过,而那两人也忙于交谈,对小野的存在浑然不觉。小野因为初学俄语,难免有些期待对话中出现几个自己知道的单词,便竖着耳朵听了起来。女人突然激动万分,嗓音变得尖利,男人当即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了句“Ничего”,令其冷静下来。警官只听到此处。因为总算听到自己认识的单词,他心满意足地穿过公园回到了警察局。消夜吃了太多狗不理包子,他现在只想猛灌几口浓茶下肚。
之后回想起来,那二人应当十分亲近——且不论关系好坏,至少他们对彼此的性格及立场都十分熟悉——总之关系非常紧密。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小野目睹了那个拍肩的动作,以及男人一语便使女人噤声的光景。
此处稍微解释一下“Ничего”这个俄语单词吧。作为世界两大大陆民族,中国人的“没法子”与俄国人的“Ничего”都最直接地体现了两国人民的特性,同时也是两个民族使用最频繁的词汇之一。这两个词同样出自佛教的“谛观”哲学。面对伟大的大自然制造的天灾,他们都意识到了人力的极限,并学会了顺从。每年黄河泛滥都会带走数万条人命,这又如何防止呢。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冲走家人,冲毁房屋、田地,人们只能叹息:“唉,没法子!”
只是,在“没法子”与“Ничего”之间,还存在着些许差异。前者只是单纯的“没有办法”,而后者则可根据场合翻译为“没办法”“没关系”“不用管”“将就吧”等,拥有广泛的语义。
刚才那两个俄国人究竟使用了“Ничего”的哪个语义,小野巡警不得而知,但正是那个词,让当晚的情景深深烙印在了他脑海中。虽说他转头就忘记了那回事,但只要情况需要,他马上就能回想起来。
小野巡警又回想起自己刚学的俄语词汇,边走边喃喃道:“Русский и русская。”P7-9
在二战的空袭中被烧毁的《佩特罗夫事件》初稿,是以事件发生当时的满铁时刻表为基础进行创作的。本人在创作时为了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故事情节,还特地剪裁了几页时刻表贴在稿纸上。后来,听闻推理杂志《宝石》正在招募长篇作品,我便凭着自己的记忆把《佩特罗夫事件》重写了一遍,只是这回夹在原稿中的时刻表是本人自己编造的。本人一直打算抽空找到真正的时刻表,在此基础上把稿子重新修改一遍,再附上正确的时刻表出版。
居住在釜山的李应络先生得知这一消息,特地给我寄来了当时的时刻表,我将其摆在桌子上,如同对待精致的艺术品一般翻看。只是将其剪下来贴在原稿上实在过于失礼,便在拜读过后物归原主了。
之后又过了十年左右,我面前出现了一个名叫山前让的青年,这名青年对旧书十分在行,三下五除二地就给我弄到了正确的时刻表以及哈尔滨、大连的市政图,亦即本书中所附的两市地图。想必此书的过半读者都对这些都市知之甚少,因此一边参照地图一边阅读定能添加更多趣味。
大连曾走出了许多诗人和普通小说作家,同时也孕育了不少推理作家。考虑到读者们可能会好奇,他们都住在这个小城市的哪个角落呢,故本人向各位推理作家打听到了他们住所的大概位置。记录如下:
从战前到战后一直坚持科学侦探小说创作的南泽十七,少年时代随父亲进入满洲,住在当时的露西亚町(参照卷头地图,北公园附近),在朝日小学念书。
大庭武年以D警察署的著名警部为主人公创作了一个本格短篇。据说他家就是大连警察署(大广场警察署)后面那栋二层小楼,这是岛田一男告诉我的。至于大庭,我将在《寻访传说中的侦探作家》第二卷中有所提及。
以冒险推理作品为主业的山口海旋风曾任《满洲日版》社会版的部长,供职于同一报社的记者岛田一田就是由他带入侦探小说界的。山口当时居住在南山麓的员工宿舍中,岛田则住在另一栋单身宿舍里。
加纳一朗住在西公园町,就读于春日小学。穿过电车大道就是中央公园,那里对他来说跟自家的后花园差不多。
完全在大连出生长大的应该只有石泽英太郎吧。他在吉野町出生,在朝日广场玩耍,后来移居圣德街,最后在西公园町迎来了战争的结束。
“咦,石泽先生也在西公园町?那搞不好我们还碰到过呢。”
加纳一朗如是说。
另外,在成为流行歌手前,东海林太郎居住在千岁町。他家就在那排石墙上面。他邻居家曾经跑进去一个马贼,被主人一枪打死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本人也住在那里。
一九八七年六月
青树社版
长期以来,中国内地读者对于日本推理作家鲇川哲也知之甚少。一方面,这是一位足以比肩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松本清张等大师的推理文学巨匠;另一方面,由于他的作品迟迟未能在内地出版,致使读者无法了解这位大师级的作家及其作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鲇川哲也童年成长在中国大连,大学时期才回到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他不幸患上了肺结核,只能长期卧床从事推理小说的创作。一九五○年,鲇川哲也创作的推理小说《佩特罗夫事件》获得了《宝石》杂志举办的征文大赛二等奖。按常理推算,他的创作道路理应从此一帆风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知何故,《宝石》杂志并没有如约金额支付其奖金。鲇川哲也对此十分恼火,和杂志社的关系一度恶化,最终遭到了封杀。《宝石》杂志是当时日本最具影响力的推理文学杂志,因此,鲇川哲也一时失去了展示推理才华的舞台。
直到一九五五年,日本讲谈社策划的“新作侦探小说全集”计划开始运作,其第十三卷是面向社会征集新人的作品。一九五六年,鲇川哲也以《黑色皮箱》应征,击败众多高手,一举夺得了这“第十三把交椅”。至此,鲇川哲也才开始确立自己在推理文学领域不可取代的地位。其后,经营状况逐渐恶化的《宝石》杂志聘请江户川乱步出任主编。以此为契机,鲇川哲也和杂志尽释前嫌,其创作之路最后的障碍被清空。一九六○年,鲇川哲也凭借《憎恶的化石》和《黑色天鹅》拿下了日本侦探作家俱乐部奖,进一步奠定了其宗师级别的地位;而他后期创作的《紫丁香庄园》,则被誉为“几乎完美的本格推理小说”。
纵观鲇川哲也一生的创作经历,读者不难发现,“坚持”是他的一个贯穿始终的主题。从出道开始,鲇川哲也便坚守本格阵地,一生不曾动摇——在本格推理盛行的年代如此,在本格小说日渐式微,社会派推理盛行的三十余年里更是如此。考虑到在日本,推理作家是一个竞争极其残酷、具有高度商业属性的职业,鲇川哲也的“坚持”,更显得难能可贵,令人尊敬。
鲇川哲也的作品精致朴素,情节紧凑,谜团炫丽,解答严谨,同时兼具足够的意外性。他和高木彬光、横沟正史被誉为“战后本格三大家”,是继横沟正史之后日本最伟大的本格推理作家之一。崛起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新本格派推理,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鲇川哲也的影响,可见其作品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足以被奉为经典。
一九八八年,根据鲇川哲也的经历,日本的东京创元社推出了“鲇川哲也与十三个谜”活动,大力发掘新人新作。一九九○年,“鲇川哲也与十三个谜”发展为“鲇川哲也奖”,成为日本推理文坛最重要的奖项之一。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众多日本推理作家,如今邑彩、山口雅也、芦边拓、二阶堂黎人、宫部美雪、青崎有吾等,都是凭借此奖出道,得到了读者的认可;而日本推理名宿岛田庄司和笠井洁则长年以来一直从事“鲇川哲也奖”的评审和推广工作。鲇川哲也的地位和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二oo一年,鲇川哲也荣获日本本格推理大奖特别奖,以表彰其对本格推理无法磨灭的贡献。
为了让内地读者了解鲇川哲也的作品,作为中国最大、最专业的推理文学出版平台,“午夜文库”推出了这套“鲇川哲也作品集”。我们甄选了鲇川哲也最优秀、最具代表性的几部作品,从各个角度,全面而系统地诠释鲇川哲也辉煌的创作生涯。
“鲇川哲也作品集”每册具体内容为:
1.《紫丁香庄园》。长篇。一九五六年开始连载,一九五八年推出单行本。星影龙三系列。
2.《黑色皮箱》。长篇。一九五六年推出单行本。鬼贯警部系列。
3.《憎恶的化石》。长篇。一九五九年推出单行本。鬼贯警部系列。
4.《黑色天鹅》。长篇。一九五九年开始连载,一九六O年推出单行本。鬼贯警部系列。
5.《佩特罗夫事件》。长篇。一九五○年开始连载,一九六○年推出单行本。鬼贯警部系列。
新星出版社“午夜文库”编辑部
鲇川哲也编著的《佩特罗夫事件》讲的是:富有的白俄老人伊万·佩特罗夫在自家的书桌前被人枪杀。作为遗产继承人,他的三个侄子安东、尼古拉、亚历山大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不过破解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却是个棘手的难题。鬼贯警部不辞辛苦,沿着辽东半岛的铁路线展开调查,终于发现了隐藏在列车时刻表的数字背后的秘密……
鲇川哲也编著的《佩特罗夫事件》介绍了,坚持是不是一种美德?似乎要看状况,时机不对坚持反而变成愚蠢,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欣赏那些能坚持原则的人,因为在环境及时势所逼之下,人们通常都会被迫放弃曾经铭刻于心的坚持,而那些硬着头皮也要为理想拚命到底的人,诚可谓有超人的意志力,以及罗曼蒂克的必死决心。在推理小说的世界中,鮎川哲也就是这么一位谨守原则的人物,而他所坚持的,是本格推理小说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