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运动兴起不久,袁世凯在全国一片唾骂声中惶惶西去,洪宪王朝寿终正寝。“护国”各军由此失去共同的斗争目标,于是,军阀内部的矛盾随着军阀私欲膨胀而表面化,开始军阀混战。追求富国强兵之路并屡立战功的朱德,此时虽已晋升为少将旅长,但还是“陷入了一种怀疑和苦闷的状态”。
1922年端午节后,朱德抛弃高官厚禄,毅然踏上寻求真理的征程。同年11月在德国柏林,朱德由中国共产党旅欧总支部负责人张申府和周恩来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出省的滇军于军阀混战中几经演变,到1925年,在国民革命军的建制中留下了朱培德、范石生、金汉鼎的三个军。其中朱培德、范石生两部,北伐期间被先后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和第十六军。从1925年5月起,中共向这两支滇军派去了几十名共产党员,协助开展政治工作。1927年国共分裂后,以朱德为首的一部分中共党员率部参加了南昌起义,其余党员相继撤出。
在随后的土地革命战争中,朱德等领导中国工农红军一部在粤北、湘南等地,开展了对范石生部的统一战线工作并经历了曲折。
朱德的军旅经历奠定了他在滇军的前辈地位,为日后亲自领导争取滇军的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1927年2月,中共广东区委派黄埔军校政治教官王德三带着从朱培德第三军政训班毕业的部分学员,回云南组建中共云南省委。8月,龙云登上“云南王”宝座。新组建的中共云南省委利用龙云部各师要组建政治部的机会,将从第三军和第十六军撤出的中共党员陆续派去,其中张致中担任张冲第一。一师政治部主任。
龙云上台后,为巩固自己的地位,逐渐向蒋介石的南京中央政府靠拢。蒋介石亦派亲信李宗黄来云南游说、拉拢龙云。1928年1月17日,龙云被蒋介石任命为云南省主席,几天后,兼任第十三路军总司令。为回报蒋介石的支持,龙云立刻公开打出反共旗号,成立“清共委员会”,下达戒严令,禁止一切党派活动,通缉31名中共党员和国民党左派人士,电令各师撤销政治部并逮捕中共党员。卢汉、朱旭、张冲几位师长没全听龙云的,只解散了政治部,而将中共党员全放走了。
龙云大规模捕杀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活动由此开始。仅1928年,云南全省就处决了400多名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在地处边疆的云南,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1930年,捕杀活动达到高潮,中共云南特支书记李鑫、中共云南省委书记王德三等一大批中共党员先后被杀害,致使1935年重建中共云南省委时,有联系的党员由5年前的300多人锐减至六七人。
龙云赶走了共产党。他怎么也想不到,未及十年,共产党人又回来了。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全国各族人民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同仇敌忾,奋起抗日。8月中旬,蒋介石在南京召开最高国防会议。会上,龙云欣然应命先出一个军开赴前线。龙云回云南后,即着手将滇军主力编成第六十军,卢汉任军长,辖第一八二、第一八三、第一八四师。旧历重阳节,第六十军在昆明南郊巫家坝隆重举行誓师大会。10月10日,四万三迤(清康熙、乾隆年间置迤东、迤西、迤南三道,民国时合并为云南省)子弟踏上北上抗日的征程。
出发前,第一八四师师长张冲将十年前的师政治部主任张致中找来:“我这个师编制上有政训处,主任还是你来当。”
张致中当年离开张冲师后,1930年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张冲闻讯,求见了龙云:“张致中家与我家有仇,杀了他,家乡人会说我挟私报复,坏了我的名声。这人是个书呆子,把他放了吧!”连唬带骗将张致中保了出来。
在云南民国史上,张冲是个传奇人物。小学读书时,爱打抱不平的张冲曾救过少年好友赵光廷。赵光廷落草为寇后,受官军嗣剿,连累了张冲,迫使张冲也干起打家劫舍的行当。落草后被拥立为“少大人”的张冲,立志要做古典小说《水浒传》里林冲式的好汉,他不但把自己的原名张绍禹改为张冲,还经常用《水浒传》的故事教育手下的绿林好汉并约法三章:“富人豪绅差我钱,中等之人莫照闲,穷人来和我过年。”1924年,已拥兵六百余众的张冲被唐继尧招安,在胡若愚部当上了营长。数年后,升任团长。1927年,龙云和胡若愚兵戎相见,张冲于关键时刻带着一团人马和胡若愚收买他的大笔银圆投奔龙云,助龙云登上统治云南的宝座。张冲旋即被提升为师长。
P2-3
历史的曲折应该历史地反思
作为梳理全书主旨的本文,初稿形成于1997年,至2007年6月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主任潘维教授)汪卫华博士来信约稿时,已修改六七十遍。此后,本文2007年稿的刊用情况大体如下:
2007年7月,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观察与交流》第7期发表。
2008年2月,经新华社特稿分社熊蕾副社长推荐,中国人权网“学术成果”栏目刊用。
2008年至2009年,经新华社熊蕾、云杉同志介绍,军事科学院刘源政委将本文推荐给《中国军队政治工作》等并亲拟编者按:“《心路沧桑——从国民党60军到共产党50军》(解放军出版社2004年版)一书和本文,提出并解答了一个重要问题:为什么成百万的国民党军队,眨眼就被共产党改造为英勇善战的人民军队?作者从无可辩驳的史实中自然导出毋庸置疑的精辟结论,从一个被遗忘的侧面、一段感人肺腑的缩影中,展现出中国革命的伟大、辉煌与曲折。如果我们军科的某位同志能在这方面下下功夫,不仅可独树一帜,补上我军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空白,而且极具现实意义。”
2008年4月,改革开放后首批著书系统批判市场原教旨主义的海归剑桥博士王小强主编的《香港传真》2008年第22期刊登。
2009年5月25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朱佳木副院长安排笔者将本文主要内容在当代中国研究所国史讲座厅作了“第五十二次国史讲座”。
1 反思的前提:正视两个基本的历史事实
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起义部队的改造,呈现了辉煌,也经历了曲折,由此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历史过程。要正确反思这段历史,首先必须正视旧军队阶级压迫的残酷和阶级解放的艰难这两个最基本的史实。
坦白地说,最初我是为了打发闲暇,才把工余精力投入这部著作的创作。由于远离了“泪血大控诉”的年代,创作前,我耳闻目睹多是落实起义人员政策情况,所以,曾带着先人为主的成见,企图从最后一章落实起义人员政策走笔,评说前辈们的“左”和“封建主义”并试图剖析中国的法律文化:情重于法的亲情(阶级)复仇意识,理高于法的“义务本位”观念,权大于法的人治传统思想。
然而,当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思绪沉浸于当年的泪血环境和荣辱氛围,沿着前辈们的心路轨迹延伸到旧中国的三座大山之下时,我却茫然了。
茫然的我,不能不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我若当初,能不能不“左”?
有关旧军队内部残酷的阶级压迫,虽然史料已有记载,但是,就像当初的我,不少当代人还是持怀疑态度。
截至2013年10月底,在我采访的230名历史亲历者中,有135名国民党起义官兵,包括师职2人、团职8人、营职4人、连排职22人、士兵99人,另有随军眷属6人。凡是从旧军队过来的人,无人否定旧军队内部的阶级压迫,甚至一些坐过大牢的起义人员也不例外。
原国民党军暂编二十一师中校副团长马占伟说:“虽然不是所有的军官都‘喝兵血’,但旧军队内部的阶级压迫千真万确!”这位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老人转业到地方后,被打成右派,开除公职,劳动教养3年。然而,69岁那年,他还是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了却夙愿!
对国民党军队内部的阶级压迫,起义士兵几乎无一不恨入骨髓。云南省石林县的起义士兵符启元、张珩等,说到在旧军队挨打,古稀之年依然哽咽难言泣不成声。半个多世纪了,张珩当年被军官用扁担打折了的手指至今不能伸直。老人被泪水浸泡的心灵感受,有两句很值得回味。一句虽然低语轻声,但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国民党太坏了!”另一句虽然也声轻调平,但却是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不管怎么说,毛主席太伟大了!”
有人猜测:残酷欺压士兵的,是地方军阀部队。国民党嫡系部队的军官多出自黄埔军校,是有知识的人,不会那么残忍吧?
哲学家和音乐家的故乡德意志,曾经哺育过“有文化”的法西斯巨魔。背弃了孙中山三大政策的国民党军校也不例外。胡宗南可谓黄埔出身蒋介石的嫡系,据其所属第七兵团的起义士兵揭发,该部一些军官残杀士兵更令人发指:
第五十五师一位姓朱的参谋主任曾命令直属连连长:“凡是士兵犯了错误,一律活埋!”此人曾在一次处罚士兵时,当场挖出士兵的心脏,挂了两大串。士兵揭发他“常有吃不完的人心”。
据统计,在旧军队期间,第一四四师2451名士兵中有345人被吊打过,289人被捆打过,1238人被棒打过,13人被刺刀打过,677人被枪托打过,1362人被打过耳光,945人被皮带打过,991人被拳打脚踢过,53人曾被打得昏死过去,20人被打吐血,22人被打残废,1298人被罚跪,535人被罚冻,128人被罚晒,1302人被罚挨饿,1人被罚喝尿,1人被罚吃地痰,被枪毙未死的有33人,被活埋未死的有24人……
该兵团的控诉大会开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有的士兵哭得痛不欲生,有的士兵哭得口吐白沫死去活来。第四七二团二营召开控诉大会,第一次就哭昏倒了31人,第二次大会又昏倒了35人。
对于国民党军内部的阶级压迫,在大洋彼岸,在国民党官方文献中,都能找到确凿证据。
费正清主编的《剑桥中华民国史》记载:“1944年10月,魏德迈将军最初担任蒋的参谋长职务时,他了解到士兵因太虚弱而不能行军,并且不可能有效地打仗,原因多半在于他们是半饥饿的。因为长官们习以为常地为自己‘克扣’很大一部分。” ……
许多饱尝“阶级斗争扩大化”苦楚的国民党起义人员始终无悔义举当年,这绝不是忍辱偷生蝇营狗苟。
为什么?
因为马克思主义化的“大同”理想对价值取向偏重人生责任的炎黄子孙,有着不可抗拒的感召力!像华夏大地百川归海,这感召力,能将亿万甘洌的清泉、高悬的飞瀑、阴沟的污水、恬静的小河、咆哮的山洪,汇聚成烟波浩渺一往无前的滚滚洪涛,挟石裹沙,绕过崇山峻岭层峦叠嶂,穿过礁岛险滩荒原旷野,历尽跌宕起伏蜿蜒曲折,向着理想的“大同”目标奔涌不息。
聚集在毛泽东旗帜下的中国人民,正是在这汹涌澎湃的历史大潮中,荡涤了世世代代逆来顺受的奴性,凝聚了全民族曾一盘散沙的人心,挺起了一百多年来被几百个不平等条约压弯了的腰杆,建立了使帝国主义不敢再欺辱我们的强大国防,奠定了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开放得以腾飞的经济基础、社会基础和思想基础!
正是基于中华民族的千秋大业,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包括起义人员在内的不少前辈以超越自我为代价,来认同社会进步、国家富强、人民安康并让子孙后代永世景仰的人格境界。
这,也是那些沉溺于小我得失和小资情调者永远无法理解的人生情怀。
我们会深刻反思自己的历史,特别会深刻反思自己“多走了一步”的历史,但决不割断历史葬送我们民族的前途。
改革开放以来,在赤县神州生机盎然的土地上,一批又一批有志振兴中华的学者,从政治学、史学、文学、艺术、文化等多视角,探寻苦难祖国为“九九归真”实现“大同”,历尽“八十一劫难”的真正原因。
寻觅前辈们的心路轨迹,反思中国革命的泪血历程,回溯时差几十年的历史原生态向我们展示的,是一幕幕完全陌生的历史画面。我们不能用今天建造三峡电站的科学思想和技术条件,去苛求两千多年前伟大的都江堰水利工程。更何况,都江堰水利工程有着三峡电站无可比拟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崇高境界。同理,反思历史也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背景、历史局限和历史作用。
当前,某些作品在论及中共历史上“左”的错误时,或停留于对主观指导的批判,或沉溺于游离历史大背景的“人性”剖析,缺少对历史环境全面、系统的客观展示,更缺少对历史本质的深刻挖掘;另一类作品在肯定国民党军抗战功绩的同时,或抹杀或回避或忽视了其赖以存在的社会基础,即对内残酷的阶级压迫。这在客观上会误导人们对中国革命史的评价,进而动摇中华人民共和国立国的道义根基。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历史一旦被否定,势必影响当代中国改革开放的正常走向,势必解构两岸和平统一的政治基础,并且有可能使我们再次付出泪血代价。
因为,在当代中国,一方面,被新自由主义者奉若神明的资本的本性依然是攫取剩余价值,而不良资本所有人和资本不良所有人又常常通过依仗权贵榨取草根小民的泪血,来实现资本的积累与增值;另一方面,毛泽东的旗帜过去曾经今后也能够聚集亿万底层民众争取自身权利的斗争,而不同阶层的利益之争一旦白热化、规模化,毛泽东生前担忧的“血雨腥风”,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祭奠无数前辈的亡灵和泪血,应该向使我们付出泪血代价的帝国主义政府及其喉舌“讨个说法”,但重要的是借以巩固无数先驱者用泪血浇注的共和国大厦,更重要的是,决不能让我们的后代重蹈浸透了前辈腥血酸泪的覆辙!
反思中国革命的泪血历程,还将有助于为全人类的文明事业发掘东方文化的宝贵精神财富。
改造旧军队,中国共产党对昔日战场对手潜能的苦心发掘,百万起义官兵于历史瞬间展示的灵魂裂变,在一部世界史上,空前绝后,举世无双!梅奥、马斯洛、麦克雷戈等学界泰斗若还活在人世,真该来到这片值得正直的社会科学专家开垦的沃土地,为全人类汲取历史的思想营养。我敢说,其社会价值、其历史意义、其学术收获,决不会在当年著名的“霍桑实验”及以后的一系列实验之下!
本书,我不刻意要渲染什么,也不试图回避或掩饰什么,我要奉献给读者的,是一部尘封半个多世纪的真实历史,是一条奠定共和国辉煌的沧桑心路。
本书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十军全史,也没有走“歌德文学”或“伤痕文学”的老路。从国民党第六十军到共产党第五十军,虽然只是中国革命的微小缩影,但蕴含的思想资源却博大精深。回溯这段历史,我自度,以个人阅历和水平,难以驾驭这一重要的历史题材,无论记述的广度和认识的深度,都颇感力不从心,但有一点是明确而坚定的——本书记述的真实历史,反映了历史本质的真实,展现了中国革命百折九曲不改万众同归的历史发展趋势。
引子:反思,从落实起义人员政策回溯
20世纪已经逝去,对20世纪中国革命的历史反思,却跨越时空延续着。
俯视者审视:那是炎黄子孙血浸泪泡无以复加的苦难。
仰视者凝视:那是华夏儿女天翻地覆无与伦比的辉煌。
辉煌也好,苦难也罢,古人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自帝国主义的舰炮轰开我们闭锁的国门,苦难的祖国每前行一步,无一不以一批又一批先驱者的腥血酸泪做艰难步履的铺垫,无一不为历史演进准备着一轮又一轮沥血淌泪的人生代价。
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第六十军的争取与改造,是一段浓缩了的阶级斗争史。当我们启开亲历者记忆的闸门,翻开尘封的历史案卷,沿着四维时空的运行轨迹溯源而上,置身当年的泪血环境和荣辱氛围,跌跌撞撞地寻觅前辈坎坎坷坷的心路历程时,所感受的心灵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1948年10月16日夜,国民党第六十军中将军长曾泽生于辽沈战役关键时刻,动员并率领所部在长春市举行了战场起义。
两天前,曾泽生将解放军释放回来做策反工作的团长张秉昌、副团长李峥先派出长春城,向解放军围城兵团接洽起义。这一天,正是东北解放军实施战略决战之初、对锦州城发起总攻之日,由于围城兵团多数将领不相信曾泽生的诚意,起义请求最初被拒绝了。
当时长春的战场态势对敌我双方都异常严峻。早在辽沈战役开始时,东北解放军根据毛泽东“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的电报指示毛泽东:《一九四八年九月七日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的电报》,《毛泽东军事文选(内部本)》,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编,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出版社1981年版,第472页。,将主力集中到辽西,执行围困长春任务的一线部队只剩下第十二纵队和独立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师,守城和围城的兵力都是十万人。半个多月前,为确保顺利攻克锦州,第十二纵队被调至开原、通江口一线担负机动作战任务。一周前,发现长春守军有突围动向,东北解放军总部急调第六纵队(欠第十七师)等部东返,加入准备堵截长春突围之敌的战斗序列。鉴于兵力不足,围城兵团首长决定将主力后撤至烟筒山、四平一线,准备以运动防御层层侧击、堵截突围之敌。
曾泽生的起义请求,后来经兵团政治部联络部部长、中共东北局滇军工委副书记刘浩和兵团副参谋长、起义将领潘朔端当面力陈原委,引起兵团司令员萧劲光的重视。萧劲光说服众将领,接受了曾泽生的请求。
第六十军战场起义大大缓解了东北解放军的战场压力,犹如一把尖刀,直刺东北蒋军后背! 已被解放军围困五个月之久的长春守军,为国民党新七军、第六十军以及吉林保安旅、骑兵保安第一旅和第二旅、长春警备司令部编成的第一兵团,兵团司令官由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官郑洞国兼任。全城以中山马路为界,东守备区由第六十军防守,西守备区由新七军防守,游杂部队多部署在外围据点。
10月16日,蒋介石第三次严令郑洞国速率部突围并告之:已派青年军第二○七师进至清原接应,蒋本人亦在沈阳等候。
郑洞国随即部署长春守军:16日午夜开始行动,17日晨四面出击,18日兵分两路绕过中长铁路,转进东南,向沈阳方向突围。
17日凌晨2时,新七军第一线团正向南郊突围出发阵地展开兵力,郑洞国突然得到第六十军战场起义的密报,于是,急令部队中止突围行动,撤回原防并迅速向第六十军方向派出警戒。17日午夜,第六十军向解放军交防。新七军官兵一觉醒来,发现半个长春城已被解放军占领,军心彻底崩溃。由此,相继放下武器,向解放军集体投诚。19日上午,长春宣告和平解放。
长春解放前夕,鉴于东北解放军正集中兵力会战辽西,毛泽东“最担心的是沈敌从营口撤退,向华中增援”,致使“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战略意图落空,因为此时这一带无解放军的主力部队。毛泽东:《一九四八年十月十八日二十三时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并告东北局的电报》《一九四八年二月七日二十时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并告朱德、刘少奇的电报》,《毛泽东军事文选(内部本)》第486、457页。长春解放当日,毛泽东急电东北解放军首长:
沈敌似已决心撤退,退营口的可能性很大。你们目前第一要紧的部署是:立即令萧劲光、萧华率长春各独立师大部(留两个至多三个独立师在长春一带即够)及十二纵,兼程从抚顺以东进至营口及其以西以北地区,堵塞敌人退路。毛泽东:《一九四八年九月十九日二十二时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的电报》,《毛泽东军事文选(内部本)》,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编,1981年12月版,第488页。
遵此电示,长春围城兵团主力迅即南下。11月2日,解放军攻占沈阳、营口,辽沈战役胜利结束,歼敌472万人,东北全境解放。14日,毛泽东为新华社撰写《中国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一文,修正了两个月前中共中央对战争进程的预测,郑重宣告:
原来预计,从一九四六年七月起,大约需要五年左右时间,便可能从根本上打倒国民党反动政府。现在看来,只需从现时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毛泽东:《中国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毛泽东选集》合订本,人民出版社1966年版,第1301页。
11月18日,中央军委命令东北解放军立即结束休整,提前入关,参加平津战役。解放战争进入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加速度进程。
长春起义,避免了对垒两军二十万将士的厮杀,保护了一座东北名城,推进了解放东北及全中国的战争进程。
在奔腾不息的历史长河中,当我们回首早已载入史册的往事,进入视野的,不仅有时代的辉煌,还有印在岁月中的斑斑血迹、点点泪痕。
国民党军第六十军起义不久,即成建制地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十军。政治整训期间,中国共产党发动了轰轰烈烈的控诉运动,启开了士兵们泪腺上的闸门。面对串串泪珠、涟涟泪水汇成的泪河,少数军官竟日惶惶,终日戚戚,狼狈不堪。
两年后,其中一部分人在新中国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追究了既往的“历史罪恶”,付出了血泪浇铸的人生代价。
又过了二三十年,中国共产党依据当年“既往不咎”的政治承诺,相继给被判刑、管制的起义人员落实了政策。
于是,有人批评当年对国民党起义部队的改造工作“左”了。
接着就是一些“知识精英”对中国共产党“左祸横行”的抨击。
然后,就是这帮书斋秀才借“文化反思”,指责20世纪中国选择了革命而没有选择改良是“百年的疯狂与幼稚”,并且使这种思潮向整个社会扩散。
再后,就是被颠覆了的史实以及由此生成的否定中国革命的思潮统统被收入西方意识形态武库,进而为其实施“颜色革命”的战略出击服务。
然而,让许多人难以想象、难以理解的是,那些饱经沧桑的国民党起义人员虽然在共产党的铁窗里,在无产阶级专政的管制下,备尝苦楚,但有怨无悔,至死不改当年追随曾泽生将军的人生抉择!
反思历史,不能孤立地看一人一事,不能静止地看一时一刻,也不能机械地评判功过得失。改造国民党起义部队的历史曲折,应该放到当时国民党起义部队改造史的大背景中,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思想方法去反思。
历史,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大河,有深谷、激流、回湾,有礁石、沙渚、险滩,每一段河道的水势和流向,都是其依山顺势的自然选择。
作为大禹的后代,我们没有理由不去认认真真地解读,在历史的长河中,是什么,层层叠叠地阻挡了奔涌不息的江水一泻千里的东行流向?是什么,将桀骜不驯汹涌澎湃的激流导入险象环生百折九曲的回湾?又是什么,让千万支涓涓溪流汇聚成烟波浩渺的大江,裹沙挟石,撞山荡谷,绕过重重峰峦,越过座座礁岛,穿过莽莽原野,历尽曲折,最终投入大海的怀抱?
还是让一幕幕已经逝去并为晚辈陌生的历史画面来展示: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起义部队的改造,何以既有万众同归的历史必然,又有落实政策的历史曲折。
高戈里著的《心路沧桑(从国民党六十军到共产党五十军)》通过大量的文献记载和对亲历者的采访,用纪实的笔法,详细记述了国民党60军长春起义的前因后果及改编为共产党50军并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整个历程;通过参与者的亲闻亲历,记述了国民党军队是如何在中国共产党强大的政治思想工作中转变为人民军队的,歌颂了中国共产党的伟大历史。
高戈里著的《心路沧桑(从国民党六十军到共产党五十军)》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十军全史,也没有走“歌德文学”或“伤痕文学”的老路。从国民党第六十军到共产党第五十军,虽然只是中国革命的微小缩影,但蕴含的思想资源却博大精深。
本书记述的真实历史,反映了历史本质的真实,展现了中国革命百折九曲不改万众同归的历史发展趋势。